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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原地查封的逾制豪宅无数,内中多有名贵如金丝楠木、紫檀木等制作的精美家具,镶满了珍珠宝石螺钿的巨型翡翠屏风,又有包括房梁、内外承重柱等在内的数十根巨木,无论长短粗细还是品相品质,都堪比海船所用龙骨……

为安全押送,云贵那头出动了上千禁军,一路上各级衙门?鼎力相助,饶是如此,也压断了数辆大?车的车轴。

抵京当日,车队蜿蜒看不到头,前面第一辆已经进宫了,后面的还在驿站没出发?。

看热闹的百姓挤满大?街小巷,饶是努力封存,空气中也充斥着名贵香料调料散发?出来的味道。

议论声嗡嗡不绝,仿佛夏日雨后池塘上聚集的蚊虫,遮天蔽日。

留在京城求学的高丽王子王焕,也同其他几位异国学子一起?围观了,一度叹为观止。

“据说这只是一省几位贪官的家当,大?禄朝之富有,由此便可见一斑!”

“听说还有人的屋子是金子做的,外人传言遍地是黄金,果然不假!”

王焕心中震撼不已,大?禄朝如此富有,对待贪官又如此无情,真能容许高丽继续在榻前酣睡么?

据说有前来游历的番邦人根据当日见闻写了一篇游记,流传甚广……

车队进京当日,原本朝堂上的反对之声就统统消失了。

哪怕严英杰等人没有杀人,光是这些查抄出来的赃款赃物,也够砍几次头了!

数额太过巨大?,户部尚书?兼次辅董春亲自出马,足足带人盘点了三天三夜,才分门?别?类列出长长的清单。

一旁监督的三法司代表官员也从最初的震惊,到了后面的麻木。

连着看了几天,那一人高的火红珊瑚树,似乎都不算什么了。

同来的户部侍郎一边痛骂,一边乐得合不拢嘴。

有钱了,有钱了!

兵部不是要造船吗?给!

工部不是要修筑工事,研发?火炮吗?给!

记录赃物赃款的文书?簿子,堆满了几张案桌,触目惊心。

其实?真要落井下石,非常简单,比如说同样一扇屏风,“翡翠屏风”也算如实?记载,但看上去就显得平平无奇,可如果详细记录成“嵌羊脂玉东珠红蓝宝石玳瑁浓翠八仙屏风”就非常容易挑动肝火。

若都这么来,赃款簿子至少能厚一倍!无论多么仁慈和?善的君王看了,都会起?杀心。

但作为带头清点记录的官员,董春并?未在这上面动手脚。

天元帝随手翻看一本,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刺痛。

这里面许多好东西,竟是他都少见的!

这是将国库,当成他们?自己的了吗?

发?了一通火,再看董春时,倒是有些欣慰。

好歹不是所有的官员都没良心,无论云南大?案起?因?为何,起?码董春没有跟风踩一脚,还算公私分明。

“有人弹劾卢芳枝纵容其子收受贿赂、结党营私,蕴生,你怎么看?”天元帝貌似只是随口?问?了句。

董春低垂着眼帘,缓缓道:“若真要论起?来,卢阁老确实?有错。”

天元帝没出声,慢慢拨动着白玉手串,“继续说。”

“是,”董春便道:“阁老操心国事,其子又远在地方,难免鞭长莫及,心有余而力不足,然子不教,父之过,也不算全然无错。”

卢实?的罪名是洗不清了,哪怕不杀头,也断然不能继续任职,所以他不能为其开脱。

但卢芳枝是两朝元老,天元帝的老师,眼下也没有实?打实?的证据表明,一切都是他指使……

说到这里,董春微微抬头,带了老年斑的脸上显出一点同为人父的无奈和?感?同身受,“老臣也是做父亲的,那孽障渐渐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老臣每每管教,也是感?慨良多……“

“也”是做父亲的,这个“也”字就很妙。

除了卢芳枝,还有谁是父亲?

天元帝。

卢实?是孽障,董苍是孽障,而先前曾被天元帝寄予厚望,却知法犯法的三皇子,又何尝不是孽障?

董春说这句话?,看似是替卢芳枝求情,可实?际上,未尝不是宽慰天元帝之心:

孩子们?大?了,自然有自己的想法,我?们?这些做父亲的并?非没有尽力,可孩子们?自己混账,能怪到我?们?身上吗?

天元帝听罢,果然神色缓和?。

是啊,朕乃天子,天子会有错吗?

没有!

纵然有,也是别?人的错!

“当家难!”天元帝甩了甩手串,叹了这么一句。

当哪个家难呢?

自家,国家,都是家。

董春跟着笑了笑,“自来能者多劳,陛下乃天授仁君,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好歹还能松快些。”

“你这老货,如今也敢当着朕的面偷奸耍滑起?来。”天元帝指着他笑骂一句,见他须发?皆白,身姿也不复当年挺拔,也有些感?慨,“爱卿今年……”

“老臣快六十八啦,”董春笑道,眼中似有追忆,“也不知还能侍奉陛下多久。”

“赐座,”天元帝对胡霖道:“糊涂东西,大?冷的天,也不知道给阁老搬个凳子来。”

他不发?话?,胡霖如何敢呢?此时却也笑道:“陛下冤枉奴婢了,头一个,阁老一番忠心孝心,只恨不能剖白,如何肯轻易在陛下跟前就坐?再一个,阁老瞧着也不像六十多岁的人呐!这明君贤臣,说不得要千岁万岁,如何就用得着奴婢多事?”

天元帝听了,果然龙颜大?悦,大?笑一场,倒觉得心下畅快不少。

董春谢恩,在天元帝跟前坐下,便听他说:“你那个儿子,朕也知道,也别?骂他,虽比不得你,比外头的也绰绰有余。旁的本事倒罢了,知道分寸,不在外惹事,咱们?这些当父亲的,也就知足喽。”

董苍没惹过事吗?

也不尽然,但跟卢实?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董春低头应是,“微臣也是这样想的,奈何岁月不饶人,微臣年事已高,恐不能长久在陛下跟前侍奉,眼见后继无人……唉!”

“你那几个弟子也是能为的。”天元帝道。

可话?说回来,弟子毕竟只是弟子,跟亲子终究不同。

涉及苗瑞,董春便不好接话?。

所幸天元帝也只是有感?而发?,竟还有心思开玩笑,“没听那奴婢说,你不老,来日朕万岁,你说不得也要千岁,长长久久的侍奉着。”

谁都知道是假话?,可假话?终究比真话?动听。

董春也笑了,“那就容许老臣沾沾陛下的龙气,老臣肉体凡胎,倒不必奢求什么千岁,百岁也就知足了。”

君臣难得说笑一回,终究要转回卢实?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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