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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陈年的?苦难被人看见?,就好似水流冲刷过污秽,一点点淡了。

高猛等?人一轮又?一轮地翻译,说得口干舌燥,也仿佛见?证了无数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哎呀,”左耳进右耳出?的?金晖看上去悲悯极了,“大家?的?日子?竟这样苦么?在?我们大禄,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他看着那个抱着幼童的?女?人,“若大禄男人战死,朝廷自有?抚恤金,田地免税。”

女?人一脸震惊,低头看看瘦骨嶙峋的?儿子?,干裂的?口中不断嗫嚅着什么。

他又?看向那几个牙齿都快掉光的?老人,“像你们这么大年纪的?人,哪个不是子?孙绕膝,尽享天伦之乐?”

老人们震惊不已,又?想起死去的?儿子?、孙子?,悲从中来,嚎啕大哭。

一直帮忙翻译的?几个大禄士兵也忍不住说:“别的?俺们不知道,如今在?大禄,到处都缺人,哪怕给人家?洗衣裳呢,一月衣食住行也够了……”

众人都听?得入了神。

大禄,竟是那样好的?地方吗?

别说如今,就算当年交趾没打仗时,也不及半分啊!

稍后金晖等?人回?城,一上车,他就拧着眉头将那束已经开始枯萎的?野花丢出?窗外,满脸厌恶地拿过手帕,狠狠擦拭掌心粘到的?汁液。

花汁已经半干,变成一团绿中发褐的?粘腻的?痕迹,怎么都擦不干净。

金晖眉头皱得死紧。

臭烘烘的?,恶心死了。

骑马随行的?高猛看见?那束花从窗口飞出?,不等?落地就散了,被风一吹,或落入荒草,或混入泥沼,渐渐沉没。

众游民散去,却也三三两两凑在?一处说话,话里话外不乏对金晖等?人口中描述的?大禄朝生活心向往之。

有?人心生警惕,“都是老百姓过日子?,大禄人真就那么享福?不是哄我们吧?”

当下便有?人反驳道:“我们算什么东西,狗都不如,哄了图什么?”

众人一愣,那倒也是。

有?上了年纪,略有?些见?识的?老年游民便道:“其实那几位大人说的?,虽没有?十分真,却也有?七、八分了。早年我年轻时,也曾去中原做工……”

其实早从唐代开始,中原地区就多有?交趾、马来等?东南岛国的?百姓前往讨生活。因他们肤色较黑,且做的?多是苦力,被统称为?昆仑奴。

只?是后来多国交恶,包括交趾在?内数个国家?陆续限制本国百姓大批外出?务工,如今好些年轻人就不大知道“昆仑奴”三字了。

众游民一听?,纷纷聚拢过来,“您去过大禄?跟我们讲讲吧!”

“对啊,大禄当真那样好么?”

“讲讲吧,快讲讲吧……”

被众人簇拥着央求的?老人面上泛起久违的?笑,还没开口,他的?思绪便已开始翻飞,像一只?尘封已久的?蝴蝶,终于重?新抖动翅膀,在?绚烂斑斓的?鳞粉翻飞间,循着光,又?将他带回?了那个繁华而热烈的?过往……

第248章 节点(八)

“陛下,”张颖私下找到陈芸,忧心忡忡道,“那大禄使者日日出城,与游民散食、交谈,如今俨然已聚集起数百人?,只怕有所图谋。”

几个游民自然不必理会,几十个也?无?所谓,但几百上千人……说句不中听的,便是几百头猪发起疯来,也足以制造动乱了。

偏陈功也?在?,听了这话便习惯性与他作对,“区区流民,皆怯懦无?能之辈,不外乎老弱病残,胆小如鼠,能掀起什么风浪?张大人未免太杞人?忧天了吧?”

陈芸知道张颖的担忧不无?道理,但她本人却也怀着陈功一般的信心,轻飘飘道:“他?们不敢。”

金晖的意图,她也?能猜到几分,但民之所以是民,皆因他?们胆小而无?用,有近乎本能地对苦难的无?限包容。

无?论活得多么艰难,只要给他?们一点逢场作戏的生机,甚至只是一句虚无?缥缈的口?头承诺,那些人?便会迅速安稳下来,一如往昔的忍受,自欺欺人?。

“但金晖日日放食,吸引不少游民聚拢,人?人?对他?感恩戴德,颇有一呼百应的苗头。”张颖不理会陈功的冷嘲热讽,“陛下,此人?心思歹毒,惯好?出其不意,不得不防啊。”

二次谈判在?即,若城外先乱起来,难保不会节外生枝。如今既然知晓异常,何不早做防范?

哪怕是他?想多了,可家丑不外扬,自家都城上任由外国官员大发善心当活菩萨,这不是生生打自家的脸面吗?

难不成交趾真就到了这般田地,连自家子?民都养活不起,需要敌国施舍?

“爱卿之言不无?道理,”陈芸素来器重?张颖,虽仍有些不以为意,却也?没有叫他?空手而回,只笑道,“那等流民本不足为惧,既然爱卿势必要万无?一失,不妨替朕去做一件事,保管一切隐患瞬间消弭。”

张颖一听,立刻俯首上前,“臣洗耳恭听……”

“流民……”赵沛看着又要出门的金晖,忍不住说,“你的主意本来不坏,然故土难离,此乃人?之本性,哪怕一切都没有了,这里?终究是他?们所熟悉的故乡,岂肯轻易割舍?”

和平时?期的昆仑奴出国务工,尚有回国的可能,没什么好?挣扎的。但照金晖的意思,是上赶着不成买卖,所以他?试图蛊惑那些交趾百姓偷逃,届时?纵然事发,也?怪不到他?和大禄头上去。

然世人?安土重?迁,哪怕只是从一个镇子?搬到另一个镇子?,尚且难以抉择,更何况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全然陌生的国度?

此举等同叛国,断然没有再回来的可能,等于亲手斩断所有退路,需要极大的决心。

赵沛原本懒得干涉,但眼?睁睁看着金晖日日出城投喂,可据高猛说,那些流民也?只是心存感激,蠢蠢欲动。

“蠢蠢欲动”,欲动,但十有八九不会动,仅此而已。

金晖整理着装的动作顿了顿,倒有几分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笑道:“呦,赵大人?难得开尊口?。”

他?索性也?不着急出门了,来到赵沛对面坐下,“请赐高招。”

看上去,二人?终于在?浩如烟海的矛盾和分歧之中,奇迹般觅得了鼻屎点大的共识。

这种?谦虚好?学的姿态出现在?金晖身?上,颇有种?猛虎忽然宣告要食素般的荒诞,惹得赵沛摇头失笑,复又蘸取墨汁,继续拟定谈判文?书,“金大人?足智多谋,何必明知故问?百姓忠厚淳朴,不被逼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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