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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睁眼,在这里浅眠,在这里仰头望天上的月亮,在心里描摹云丝的形状,然后在时间波动后再次重复观察新的云形。

这是世界上仅剩的、最后一丝变化,也是她仅存的人生活动了。

一个人不以什么做锚点,真的会在这里疯掉。

到了现在,她从前那些希冀和疲惫都一同消失了,心如止水,不再起半点波澜。

如果露西塔在一开始来到这里,她会惶恐又害怕;

如果露西塔在她不断想办法时来到这里,她会欣喜若狂;

如果露西塔在她陷入疲惫时来到这里,她会有种解脱的快感——

但现在露西塔来了,她只是惊了一下,掀起眼皮,在慢慢思索语言如何发音之后,学着对方的语调去打一声招呼:“……你、好。”

杯子破碎的时间,瓦伦蒂娜记不清了,但那绝对是很久以前了。

真是有趣,原来最后一次的尝试还是起到了作用吗?

瓦伦蒂娜慢慢地问:“你…从,哪里来?”

“三百年后。”露西塔给出了一个她计算出的时间:“我来自芬黎帝国灭亡的两百年后,伊里斯时代的三百年后。”

“芬黎……居然一百年就,灭亡了吗?”

外界的消息让瓦伦蒂娜惊讶了一瞬。

毕竟在她活着的时候,芬黎还是大陆上唯一一个帝国,处于刚建立不久的强盛期。

生活在盛世的钟表匠总以为,芬黎看起来更包容、更有生机,总应该比上一个王朝延续得更久。

但世事如此,谁又能预料呢?

瓦伦蒂娜思及自身,有些微的感伤。

自己就在这里,却竟然比芬黎活得更久了。

到了如今,自己的归处又在哪里呢?

她对自己已经不抱希望,但还是好奇地问了一句:“你来到这里,知道怎么出去吗?”

露西塔摇头:“我不是主动进来的。”

见瓦伦蒂娜有点懒洋洋的,露西塔多问了一句:“您这里的情况,能否与我讲一下?”

“我是个钟表匠,来送钟表的。”瓦伦蒂娜简单地说:“在回去的路上迷路了,之后就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这样。我什么都不知道。”

“一切都很正常?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吗?”露西塔追问。

从玻璃碎片来看,这个钟表匠试图用杯子砸开什么,而这个声音真的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她一定知道什么,才会做出某种相对正确的尝试。

“特殊的情况……”瓦伦蒂娜打开她的工具箱。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小兄”这个称呼是小姐对应过来的,因为小哥已经有现代词义了,容易出戏~

大家一开始会不适应没关系,慢慢适应就好了,现在我用多了之后,有没有更适应“男儿”(对应女儿)这个称呼一点呢!

习惯的力量很强大!

么么

第87章 腐朽花园05

工具箱里放置着的是她送来的钟表。

这座钟表几乎凝结了她前半生的所有心血,用上了她珍藏多年的、一块来自极北的冰白橡为底座,金丝掐出的表盘上,镶嵌着整整十二枚澄澈的海蓝色圆形宝石,时隔多年,依旧辉光熠耀,湛湛如新,像是骤然凝结的十二滴海水。

这是鼎鼎有名的一组宝石,名叫十二月之海,是伊里斯家族的藏品——或许说是开国时的战利品。伊里斯少君亲手将它们交给瓦伦蒂娜,希望她能将它们镶嵌在她的钟表上。

瓦伦蒂娜完成了这个交代,但这座钟到最后也没有与小伊里斯会面。

她的手漠然地拂过宝石,来到钟表的雕花尖顶上。

因工艺有限的缘故,整个表身唯独那里使用了硬度更高的黄铜十字细钉,将钟身与外部装饰配件相连。

也唯独那里,她们能看到时间在表身上留下的一痕证据——一圈细密的铜绿。

她指着那圈铜绿说:“时间静止之初,它还是一块崭新的钟表。”

这座钟似乎被时间规则遗弃了,在周遭的一切都被静止的时候,它自顾自地流淌在时间里,未尝有一刻停止老化。

如果说她的工具箱免于被时间禁锢是由于随身携带、与她连同一处的原因,那么这座放在小伊里斯书房的钟表又凭什么是特殊的那个?

她想不通,但她已经放弃去想了。

露西塔看着眼前的黄金座钟,摸了摸它的指针。

它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停摆,指针静默着放弃了日复一日的晨钟晚祷,袖手观察着时间之河。

忽然——

黄金指针因为她的触摸轻轻颤了颤,像是从大梦中惊醒的蝴蝶翅膀,扰动出一圈细微的涟漪。

这一丝扰动像是滴入沙漠的一滴水,骤然蒸发,却像是提醒一般,叫身在其中的人忽然意识到此地的炎热。

露西塔似触电一般缩回了手。

她颦起眉头,若有所思。

须臾之后,她起身慢慢向外走去。

穿过衣香鬓影的舞池,她推开大厅,复又来到花园中。

她的脚踩在地上,如同踩在云端。一步一步,不急不缓,似乎一边在思索着什么,一边巡视她的王国。

这本是一片时间的沙漠。

时间遗弃了这里,人来到这里就像上岸的游鱼,只能在永恒不变的枯涸里坐待窒息。

直到一滴水落了下来——它微薄、可怜、摇摇欲坠、瞬间湮灭。

但对于沙漠来说,这一丝异样太过明显,以至于她瞬间就捕捉到了它。

那是从三百年前的指针上传来的、这片空间仅存的一星时间之力。

时间的规则于她而言并不陌生,但只有在此刻,时间枯涸的世界里,这一丝时间之力触碰到她的手指,才终于向她传达了时间规则的真实。

就像她来到真空中,于是终于理解了空气。

后花园里,油画一样模糊的云丝、淡月和树丛,树丛间定格着隐约的萤火虫。

露西塔伸手轻轻摘下了一颗淡绿色的萤火虫,停顿片刻,松开了手指。

在瓦伦蒂娜震惊的目光里,刚一松手,萤火虫便缓缓飞离,越飞越远,最后隐入了模糊的树丛深处。

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而在某个混沌的视角里,一双蒙昧的眼睛颤了颤,缓缓睁开。

露西塔从时间长河里站起身。

无数的可能性在这条河里穿行而过,像汇成瀑布的蛛丝,偶然在某个交叉口打了一个回环的结,某一种可能性就在此终结。

在这个庞大的视角里,这片空间也不过是时间长河里一枚小小的结点,不是第一个,更不是唯一一个。

而这片空间唯一的特殊之处不在瓦伦蒂娜,而在于那座钟表。

她垂眸观察着这个时间结。

在这里,那座钟表隐隐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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