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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滚下两行热泪,伸出一只小手,无力的摩挲两下莫千澜心口。

莫千澜见她泪水汪汪,眼睛红的异常,又不住躲闪烛光,心里觉得不对劲,一面哄莫聆风,一面使奶嬷嬷去请李一贴来。

李一贴火急火燎赶来时,莫聆风的高热已经卷土重来,在床上睡的迷迷糊糊。

李一贴连脉也不把,直接捏开莫聆风的嘴,自己秉烛细看,就见臼齿两侧,已经出了点点紫红色的斑。

他扭过头,面无表情看向莫千澜:“痧疹。”

莫千澜仿佛没听清似的,张着嘴问了一句:“什么?”

李一贴语气确凿:“姑娘在出疹子,畏光羞明,您出过吗?”

莫千澜脸上不多的血色“刷”的退了下去。

他感觉自己站不住,后退一步,要去坐绣墩,哪知直接跌坐在地。

奶嬷嬷慌忙去扶他,他摆摆手,示意自己起来,一只手攀住床架,连撑了两次,都没能起身。

第三次,他才站了起来,面孔苍白成了死尸,俯身去看莫聆风光洁的面孔:“不可能,没有出疹,你看错了。”

李一贴弯腰开药箱取丸药,不与他争论,将一瓶丸药递给奶嬷嬷:“分下去,一人先吃一粒,再去熬清毒药,让所有人都喝上,方子我等一下就开。”

奶嬷嬷已经惊的三魂七魄去了一半,哆嗦着手接过。

莫千澜目光渐冷:“我另请大夫来看。”

“您另请大夫,就是给姑娘寻死路,宽州城除了我李一贴,谁也治不了,”李一贴取笔舔墨,就地开方,疾书之后,交给奶嬷嬷,“关门窗,给你们姑娘去衣被,让她皮肤通畅,使麻疹出来,千万不可捂着,也不能再给她喝水,熬上一大锅葱白汤,随时给她饮。”

奶嬷嬷木然点头,吩咐下去。

李一贴是对的——莫千澜心想。

他心底越发冰凉一片,在莫聆风床前呆立片刻,忽然道:“李神医,这里交给你,我去去就来。”

他大步流星往外走,叫过殷南,命她秘密封府,又叫人以赵世恒解旬考之题为由,接邬瑾和程廷来府上小住,若莫聆风真是出疹,这二人也可能染上。

莫聆风出疹的事,绝不能传出去,否则他就是节度使,也得把莫聆风移去安济堂。

最后,他和赵世恒一起坐进了书房中。

因为这场雨,浩瀚如海的书卷亦散发出陈旧纸张的腐朽虫息,熏炉中香气也往下沉,黏腻地铺在地上,混合了泥土中泛起来的腥气,凝滞在了书房内。

坐在椅子里的两人面貌尚新,然而芯子也朽了、旧了,和这苍灰的天、无尽的书房融为一体,潮湿的不相上下。

殷南站在三步开外,将昨日莫聆风所到之处,所见之人,再一次细述给莫千澜。

莫千澜昨日已经听过一次,今日再听时,很快就略过裕花街,盯住了向莫聆风和邬瑾问路的人。

第33章 应对

莫千澜与赵世恒相顾无言,两人不必说出口,便已经想到了问路之人是富保。

富保所带的人里,必定有一个正在出疹的人,只消在路过莫聆风时,对着莫聆风打个喷嚏,或是将衣角自莫聆风身上拂过……

她这样大的孩子,不加防备,一个照面,就会染上。

原来皇帝不是要莫聆风进京,而是要直接断绝她的生机。

这十州之财,国库已经张开巨口,意欲鲸吞,又怎能拱手让出。

莫家不能有后人,因为有人,就有希望,就会生出隐瞒、反抗、潜逃、玉石俱焚之心,皇帝要的是莫千澜孤家寡人、心灰意冷,慢慢磨去他的性子,让他交出莫家所有秘密。

若是李一贴隐而不发,再晚上一夜,待莫聆风身上出了疹子才发现,怕是就晚了。

幸好——不,不好!

出疹如此凶险,莫聆风人躺在床上,然而一只脚已经迈进了鬼门关。

莫千澜目光阴骘,忽而扬手,把手边茶盏狠狠掷到殷南额角,茶水劈头盖脸洒了她满身。

巧如范金,精比琢玉的翡色茶盏碎于坚硬石上,殷南立刻俯身跪在瓷上,一线血从额上落下。

莫千澜怒斥她:“富保是太监,言谈举止、口音、衣裳,再伪装也不与常人相似,一行人里,有人包头又包脸,鬼似的藏着,你也没看到?你竟疏忽至此!”

殷南俯首无言,没有辩驳。

赵世恒沉着脸:“富保那边,如今怎么安排?”

莫千澜半晌没有言语,直到殷南跪的两腿发麻,才揉了揉额头:“全埋了。”

赵世恒皱眉:“富保是内侍。”

莫千澜充耳不闻:“就在佳县动手。”

赵世恒迟疑道:“佳县是祁州和宽州交界之地,又常年的闹匪患,倒是可以推脱出去,只怕陛下会起疑心,若是陛下认定我们手里有人,恐怕会变本加厉。”

莫千澜斩钉截铁:“阿尨若是有事,他便是在神坛上,我也要拉他下来!”

赵世恒在心底长叹,闭上了嘴。

莫千澜吩咐殷南:“去找你哥,让他不必再盯着富保,你们一起去佳县,把事情办利索。”

“是。”殷南站起来,随手一摸额头鲜血,那血就把上半张脸都糊的血淋淋的。

她总是瘫着的脸上,忽然浮现出细微情绪——兴奋从眼睛里浮出来,从嘴角往外溢。

平常的时候,她总是没有情绪,仿佛和这个热热闹闹的世界隔着一层,反倒是感觉身体里空荡荡的——小的时候,身体里总有东西,她得带着东西走过风沙地,走过牛马成群的草原,再走过活沙滩地,回到宽州。

但“埋”人的时候,他人沸腾的血好像会填充她的空洞,她的眼睛和耳朵会清晰起来,能让她重新看清楚天和地。

带着这种微妙的笑意,她走到门口,忽然扭头看向莫千澜:“爷,殷北是我弟。”

说罢,她扭头继续往外走,去寻殷北。

风雨依旧,莫府忙的热火朝天,药的焦苦之气渗透到了每一个角落,就连九思轩,也逃不脱。

邬瑾坐在临时收拾出来的厢房里,和程廷面对面而坐,中间隔着一张方桌,桌子中间摆着烛台,里面点着一条长料烛。

程廷躬腰驼背,窝在圈椅里,鹤氅搭在扶手上,趿拉着鞋,聚精会神解九连环。

鎏金九连环抖的哗啦作响,一个都没拆出来。

邬瑾丝毫不受影响,聚精会神背诵《书经》,因其内容古奥迂涩,还只默诵到皋陶谟。

他句句都要明悟,一句不解,便不读下一句,又对照厢房中一本《书经正义》反复揣摩。

正背诵到“厥身,修思永。惇叙九族,庶明励翼,迩可远”时,程廷忽然“啊”的一声,用力跺脚,甩出九连环在桌上,使劲一挠头,气的面红耳赤:“什么破玩意儿,早晚融了你!”

他想去抠脸上的红疙瘩,又生生忍住了:“邬瑾,你帮我把这九连环解开,我明天送你一个泥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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