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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滔滔不绝开始抱怨,怨气从他喉咙里“汩汩”往外涌,很快就像雨水一样把其他人也打湿了。

前院如此嘈杂不安,敕使团和莫聆风所在的后院反倒安静很多。

奶嬷嬷领着两个丫鬟四面八方的擦拭厢房,千手观音似的忙碌,莫聆风坐在廊下,手掌托着帕子,帕子里放着一把干杏,两只脚一左一右缠住椅子腿,看邬瑾于暗处走过,赤着脚,扎着裤腿,挽着衣袖,悄无声息进了后头的库房。

她把脚从椅子腿上松开,托着杏干找到张供奉:“中贵人。”

张供奉正看天发愁,听到莫聆风冷不丁出声,吓得一个哆嗦,扭身低头,看向莫聆风:“姑娘,可是住不惯?”

莫聆风摇头,将帕子往上托了托:“您吃。”

“哎哟!”张供奉受宠若惊,连连摆手,“姑娘您自己吃——”

然而莫聆风高高举起手,将那把杏干一再往他面前送,张供奉盛情难却,只能捏了一粒,塞进嘴里,嚼了一嚼:“这杏干做的好,多谢姑娘。”

莫聆风收回手,不给他吃了,仰着脸道:“您让厨房里熬姜汤吧,他们在屋顶上盖瓦,会着凉。”

张供奉抬头看向后方,就见运兵架着梯子在屋顶上捡瓦,连忙道:“多亏姑娘提醒。”

他扭头就吩咐小黄门赶紧去厨房,要是没姜,就去农户家买,熬上一大锅,人人有份。

吩咐完,他准备趁这难得的机会再和莫聆风闲话两句,却见莫聆风已经走开,又坐回椅子里吃杏干去了。

他摸摸下巴,咂摸一下杏干滋味,莫名有种吃人嘴短之感。

莫聆风吃完杏干,数清楚头顶漆画上有四十八只麒麟、二十八只仙鹿、一十四朵灵芝,又看馆驿外面有一颗大山楂树,树上稀稀落落挂着几个红果,数完之后,屋子总算打扫出来了。

奶嬷嬷还找馆驿侯吏要了炭,点起炭盆,在上面熏蒸百花香片,遮掩住久无人住的霉味。

没有熏笼,奶嬷嬷领着丫鬟展开被褥,四手对持,将被褥熏干。

莫聆风自己洗手洗脸,等被褥烘好,躺在床上,闭眼睡觉。

奶嬷嬷见她睡下,长舒一口气,熄灭里间灯火,去取她明日要穿的衣裳来烘。

屋外大雨滂沱,越发显出屋内静谧,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莫聆风面朝里而睡,一动不动。

雨势稍小时,奶嬷嬷将衣裳也烘好了,直起身来,刚想在屏风外安置,就听到莫聆风叫她:“阿婆。”

“姑娘,”奶嬷嬷连忙走进去,伸手摸她伸在外面的手,见暖烘烘的,就收回手,“您要什么?”

“我想吃松子栗糕。”

这时节,正是吃栗糕的时候,莫聆风爱吃。

奶嬷嬷面露难色,还未说话,莫聆风又道:“阿婆,还是不吃了,吃多了坏牙。”

奶嬷嬷给她掖好被子,笑道:“是了,您这牙要是再坏,就没地方换去了。”

她在心里长叹一口气,拍了拍莫聆风手臂,出去示意丫鬟留神守着,随后把门开了一条缝,侧身出门去了厨房。

库房中忙碌的人也近尾声。

邬瑾浑身湿透,奋力举起一张油布展开,用力抖去布上水珠,盖在太平车上,又四面扯平。

太平车上有稻有麦,有豆有粟,一旦让雨淋透,立刻就会发红发腐,宽州百姓所纳秋粮,都将毁于一旦。

众人忙的晕头转向,一不留神,三人撞坐一堆,一辆太平车放置不稳,头重脚轻的翘了起来。

邬瑾眼疾手快,两手奋力撑住,押运官也迅速出手,一并接住了粮车。

稳住这辆太平车,押运官看向邬瑾,这才发现队伍里混进来一个举子:“你是……邬解元!”

邬瑾笑了笑:“叫我邬瑾就行。”

押运官找麻绳捆粮包:“我叫常龙,比你早两届,是武举人。”

邬瑾一条腿压在粮包上,抽紧绳子:“常大哥,幸会。”

“你力气不小,听说你是卖饼出身?”

“是。”

两人捆紧粮包,其他人也陆续收尾,聚在一起去厨房喝姜汤,滚烫辛辣的姜汤一下肚,满身寒气立刻驱散大半,让人舒服的喟叹不已。

身体舒适,精神放松,大家便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话起来。

“张供奉真好,还记的给咱们熬姜汤。”

“难得。”

“还有火,把衣裳也烘烘。”

“我刚听说莫姑娘的嬷嬷来找栗糕,邬解元,你们读书人有句话怎么说的……路、路……什么臭?”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邬瑾端着姜汤,“但是用在这里不合适,莫姑娘并非骄奢之辈,她年幼离家,心中惶然,想吃喜欢的东西也是人之常情,再者栗糕也是寻常物,只是眼下不能得罢了。”

众人听他认真解释,都愣住了。

片刻后有人问:“莫姑娘的为人,你怎么知道?”

邬瑾笑了笑:“我是她家斋仆啊。”

第66章 松子栗糕

虽未卖身,但学子为奴求荣,亦为人不耻。

运军众人一时默然,唯邬瑾一派自然,喝过姜汤,烘干衣裳,又借了一盏油灯,去前院取廊下的行李,找到一间无人住、四面渗水的屋子住进去。

床上堆着一坨被褥,潮的黏手,倒不如不盖。

他叠好被褥,扫干净床上灰尘,先将一张竹纸摊开在床上。

随后他接水研墨,跪坐在地,提笔写道:“元章二十二年十月初一,大雨,住济州禾山县馆驿。

驿大、屋广、顶漏、瓦残,与漕队抢铺油布,可免秋粮腐坏,一碗姜汤,亦能驱散晚秋初冬之寒。”

刚搁笔,王景华在隔壁打了个喷嚏,随后骂骂咧咧出去解手,一边开门一边骂小厮:“榆木脑袋,不知道提个马桶进来,还要我出去撒尿。”

他哆哆嗦嗦路过邬瑾门外,又往后退一步,伸进脑袋来:“邬大才子真忙。”

随后他啧啧两声:“我就不亲自去和莫姑娘打招呼了,明天你替我问个好。”

他心胸本就不宽阔,此次自己连个解副都不是,越发的狭窄成了针眼。

“可以。”邬瑾起身收了日录。

他见王景华只把一个脑袋伸进来,瞪着绿豆眼,嘴一张一合,显出黑洞洞一个大喉咙,直通肚肠,想起程廷给他取的外号,忍俊不禁,连忙抬手掩嘴咳嗽一声:“王少爷快去解手吧,不然又该下雨了。”

王景华冻的缩头缩脑,一溜烟走了,边走边埋怨他爹王运生不知变通,非得让他跟着漕队走。

他倒是没想到不跟着漕队,他很有可能走丢。

邬瑾关上房门——房门完好,只是嵌不进门框里,张着一丝缝隙,呜呜往里透风。

他只得拿一床被褥来堵住门缝,和衣而卧,睡了一夜。

翌日,邬瑾鸡鸣而起,在屋里狠狠活动开手脚,直到浑身都暖和起来,才收拾好屋子,站在床前,摸黑背了《南齐书》中的一卷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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