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09


了眼睛,看着血一点点浸透青色短褐,那把钩刀陷在血中,割破了宽州城的太平和虚伪。

小孩年幼,什么都不懂,在父亲逐渐冰凉的手掌下“呜呜”哭泣,羌人和常龙一路连追带打的进了养马苑,士兵也一窝蜂跟了进去,把养马苑闹的天翻地覆。

邬瑾心中一片惊骇,眼前只有一片无云似的士兵,马也跑散了,正在撒开蹄子乱奔。

聆风在哪里?

他在马蹄下连滚带爬,把小孩从奚官怀中抠出来,免得小孩让马蹄踏成肉泥,又奋力把小孩推入两根柱子之间。

“别动,”他拍拍嚎啕大哭的小孩,“别动,呆在这里,别动!”

他扭头寻找莫聆风。

眼睛一片纷乱,马发狂嘶叫,人也发疯奔逃,花草倒伏,每一个羌人身后都缀满士兵——羌人凶悍善战,以一当十乃是常事,一般的士兵,根本不是对手。

直到他心里乱的站不住了,才看到莫聆风。

莫聆风站在朔河边士兵中,然而士兵节节败退,连带着莫聆风也暴露在羌人刀下,充满危险。

殷南不在!

邬瑾心头猛地一跳,登时发急,冲进乱糟糟的漩涡里,逆着人群马匹,直奔过去。

“聆风!”

高头大马在他身边挤来挤去,脚底下磕磕绊绊,连野草都打了结,让他寸步难行。

他一点一点的,避开刀光,避开马蹄,靠近莫聆风,喘息声粗大急促,用尽了全身力气护在莫聆风身前。

莫聆风惊愕地看着他,看他牙关紧咬,满头大汗,头巾不见踪影,发髻散乱,形容狼狈,仅凭着一根扁担,挡在自己身前。

她忽然伸手,用力攥住邬瑾:“快跑。”

“跑!”他也用粗糙的左手回握住莫聆风手,右手以一根扁担为武器,带着莫聆风头也不回往朔河远处跑。

他跑的很快,跑出了满头满脸的汗,腰间的钱袋子颠开了口,里面散碎的铜钱“哗啦啦”往外掉,他顾不上铜钱了,回头看时,就见城门口死了两个打草的人。

他甚至看到刘博玉跌坐在地,一面躲闪,一面极力伸长了手臂,将覆盖在青草下的宝石藏起来——原来不是打草的人,而是漏舶商。

邬瑾不再看了,紧紧抓住莫聆风的手,腾云驾雾地奔逃,一颗心几乎要从喉咙中跳出来。

快跑!

除此之外,他再无力多想。

这场动乱让士兵平息时,他几乎拉着莫聆风跑出去十万八千里,四周无人,只剩下一片高至膝盖的荒草。

第119章 决心

野草茫茫,暖风浮动,吹着两人面孔,将满身热汗吹熄了。

邬瑾脱力,丢开扁担,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抹去脸上汗珠。

莫聆风也坐下,她望着邬瑾,看他弓腰屈膝,手肘架在膝盖上,垂着头,大肆喘气,额前和鬓角全都让汗水打湿了。

喘匀了气,他抬起双手,取下木簪放在大腿上,一只手抓住头发,另一只手不断从下往上梳拢,最后腾出手来,用木簪一丝不苟地挽了发。

没有头巾,免不了有碎发拂落,很快又让汗打湿了。

他又将身上短褐抚平,一滴汗落在他手背上,将手背上溅落的血迹晕开,他无处可擦,只能用大拇指用力一抹,让这一片刺眼的血迹彻底散开。

莫聆风揪下两块大叶让他擦手:“没事了。”

邬瑾接过来,揉了两下:“发生了什么?”

莫聆风解释:“是金虏,偷不到撩风刀的图纸,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把刀,拆分开来,想带出去,有了撩风刀,金虏的铁浮屠就不管用了。”

说罢,她伸出一只手,紧紧攥住了邬瑾。

她的手掌薄而柔软,手心汗津津的,一脉冰凉,仿佛是伸出去了一张罗网,不动声色地包裹住了邬瑾。

她看到邬瑾救人,也看到邬瑾不顾一切地朝自己走过来,冲破一切漩涡,飞蛾扑火一般的决绝,坚定地站到了自己面前。

这个人,太干净了,从淤泥里走出来的人,一点污秽都不曾沾染。

于是在这一瞬间,她下定决心,喜欢邬瑾,要邬瑾,非邬瑾不可!

她问他:“你是文人,怎么不自己跑?”

邬瑾慢慢松懈下来:“那你呢,你是武人?”

莫聆风明快一笑:“是啊,我现在是莫都头。”

邬瑾也跟着笑了一下。

“明年的春闱,你会去吗?”

“嗯。”

“你考取功名是为了什么?”

邬瑾沉默半晌,答道:“想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也想……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莫聆风道:“你说完。”

邬瑾只当她是想让自己不那么害怕,就深吸一口气,慢慢回答:“我近年来看了很多邸报,也看了朝堂上一些事情,就拿边关这一件事来说,有人主战,有人主和。”

一只黑鹳忽然从草丛中飞了出来,邬瑾的目光下意识地跟随过去:“无论是哪一派,几乎都是在争,在站位置,师徒、裙党之间相互争斗,并没有人真正在想战事——也许有,但被淹没了。”

一滴雨落在他鼻尖上,他没去管,只对莫聆风吐露了心声:“我想去照拂百姓,让国朝上下,都看到文人士子的脊梁和节气。”

“若是做不到呢?”

“那也要一试。”

好比神明,洞若观火,仍要进凡尘走一遭。

莫聆风迎着雨丝,看向头顶飞过的黑鹳,有片刻迟疑。

她知道自己为何迟疑,邬瑾有凌云志,纵然他日会被官场挫磨,也应该展翅一回,而不是就此折落他的翅膀,困他在宽州。

她想他若是胸无大志就好了,这样她就可以理直气壮地用计、用谋,使唤他,驾驭他,让他孤身一人投入莫府,成为莫府的人。

再想一想,再想一想。

“走。”莫聆风松开他的手,站起来,“刚才你怕吗?”

邬瑾回答:“怕。”

但仍然要到莫聆风身边去,怕也要去,没用也要去。

绵绵细雨顺势而下,冲淡了方才的混乱,一切都变得朦胧而且湿润,草丛中黑鹳轻轻抖动羽翼,马场又变得柔和清新起来。

万籁俱寂,两人没有再说话,只沉默地往回走。

他们很快就走了回去,莫聆风松开邬瑾的手,看着眼前一具尸体搬过去,衣料在地上摩挲,尸体绵软而且沉重。

殷南飞檐走壁地赶了回来,见到莫聆风安然无恙,绷直的身体才软下来。

常龙跑过来,告诉莫聆风没能留下活口,莫聆风转身和邬瑾告别,和常龙一起匆匆回堡寨去。

邬瑾留在原地,半晌没动。

血腥味已经濡湿在雨中,百姓颤颤巍巍躲在城里,不敢再往马场来,他们刻意避开的战争和死亡,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摊开在了眼前。

他找到丢掉的箩筐,其中一个已经碎成八块,他捡起完好的那个,和扁担一起放回家中,收拾干净,又去饼铺报了一声平安,以免父母

- 御宅屋 http://www.yuzhai.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