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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拿起一个凉透的蒸饼咬了一口,扭头问莫千澜:“哥哥,你吃了药吗?”
莫千澜点头:“今日不便,带的都是丸药,在马车上就吃过了。”
莫聆风叼着蒸饼,伸手摸茶壶,茶壶还温热,她倒一盏热水,端给莫千澜:“哥......”
她手递出去半截,随后“啪”的一声,茶盏落地,碎成好几瓣,水淌了满地。
“嗯?”她退后一步,从嘴里拿下蒸饼,疑惑自己方才的举动,又有些睁不开眼睛。
地上流动的水、迅速落下去的热气、锋利的瓷片,重叠出无数层影子,在她眼前乱晃,她察觉不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费力抬头去看莫千澜:“哥哥......”
莫千澜也变成了好几个。
莫千澜跨过碎瓷片,抱住她晃晃悠悠的身体:“哥哥在这儿,睡吧,和谈危险,哥哥想让你睡一会儿。”
“不!”莫聆风一颗心悬起来,恐惧从心底往外溢,两手试图攥紧莫千澜,但身体和眼皮一起沉重,不受自己摆弄。
不对,和谈不仅仅是商议两朝势书,一定还有别的举动。
为什么要瞒着她?
不能睡!
她的眼睛能看破其他人的伪装,唯独看不穿莫千澜的刻意欺瞒。
她张开嘴,用力去咬舌尖,莫千澜迅速将手指塞进她口中,“嘶”的痛呼一声,再低头看时,莫聆风已经昏睡过去。
他拔出手指,看手指上两个整齐的牙印,无奈一叹,殷北上前帮忙,莫千澜摆手,自己拦腰抱起她,往榻上去。
他起先抱的很稳,走出去四五步,忽然脚下一软,整个人都往下栽去,南、北迅速上前,一左一右,牢牢搀扶住他。
他脚软,手却抱的牢,再走三步,将莫聆风稳稳放到榻上,才坐到绣墩上慢慢平复心跳。
莫聆风的眉头还紧紧拧在一起。
“阿尨,别怕,”莫千澜抚平她的眉头,将她额前碎发往后抹去,心里很平静,但手有些抖,“这辈子哥哥亏欠你太多,下辈子再还。”
他站起身看了看,又俯身给她擦干净嘴角。
末了他脱下鹤氅,给她盖上,走到火盆边,提起火箸扒开灰堆,露出烧红的炭,重新添上两块:“殷北,你留在这里照看。”
将火箸递给殷北,他看向殷南:“你随我去和谈。”
殷南在莫家兄妹面前,全无思想,点头站到莫千澜身边。
第358章 和谈
莫千澜往外走,边走边取出瓷瓶,倒出一大把药丸塞进口中,囫囵吞咽,仍觉不够,再倒一把,吞了下去。
直到将整整一瓶药丸吃掉,他心口憋闷之气才稍缓。
丢下瓷瓶,他继续往前走,每走一步,都把往事留在身后。
回到中帐,游牧卿立在外面,看到莫千澜立刻拱手行礼,又往后张望一眼,不等他疑惑莫聆风去向,莫千澜咳嗽一声:“将军不适,要歇一歇,你带兵随我去和谈。”
游牧卿点头:“是,末将这便去安排。”
他是莫千澜选出来的人,在他眼中,莫家兄妹,便是一体,谁来都一样。
其他人早有莫聆风军令在先,游牧卿和殷南对士兵虽不能如臂使指,也可调动。
亲兵推开房门,请莫千澜入内,他大步缓行,在见到魏王的一瞬,枯朽的眼眸射出淬火之光,宛如兰桂新发,玉山重铸,双手拢在袖中,虽未曾握剑,却能令天下血流漂杵。
他笑道:“王爷,辰时已到,请。”
魏王身躯沉重,双手撑着椅子扶手,才勉强起身,看一眼莫千澜,越发畏惧,出门后,还忍不住向宽州城方向望去,只盼能有奇兵救命。
宽州城中不怕死的州官,只剩下一个邬瑾。
邬瑾坐在通判府书房桌案前,看自己抄录的《公羊传》“庄公四年,纪侯大去其国”一段。
自十三日在程府看完此书归家,他便默出此节。
这一段文章,解开了他所有疑惑,窥探到莫千澜真实之下的谎言。
病入膏肓的莫千澜、身份贵重的金王之子、唯一能调动莫家军的莫聆风、傀儡般的魏王,还有那位逃脱出去的黄义仁,全都是这场泼天大祸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否则黄义仁就算手段通天,也难逃莫千澜罗网。
所有人都是棋盘中的棋子,随莫千澜心意而动。
邬瑾在洞彻一切后,便将自己关在二堂书房中,管住自己的两条腿——莫千澜不希望他搅局,初八起便不再见他。
此时他坐的手脚冰凉,呵手片刻,起身添炭。
他提起火箸,将炭火烧旺,掇条凳子来坐到炭火边,双手伸于火上烘烤,两手不再僵冷,正欲起身写字,门外响起叩门声:“哥,药好了。”
邬瑾掩下脸上神情,走回案前,遮盖自己所写字迹:“进来。”
门“嘎吱”一声开了,邬意端着盘子,托着药碗小心翼翼走进来。
自从断亲,他不得不收起所有小心思,谨小慎微而又殷勤的围着邬瑾打转,不敢再胡作非为。
邬瑾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放在一旁,邬意连忙道:“阿娘让你把这个羊肉饼吃了。”
邬瑾点头,慢慢吃完,以茶水漱口,又有曹官前来问事,邬意连忙端着托盘退了出去。
知州暂缺,民兵、钱谷等公事,全都由副贰通判监察施行。
屋外日光已经刺目,从门口、窗外透进来,灰尘翻扬,有如金屑,张曹官早已听闻邬瑾任通判时不近人情的名声,无暇感慨今日晴好,垂首上前,忐忑不安将九月经总制钱账目交至邬瑾面前。
邬瑾翻开细看,见上面名色细微,田舍牛畜买卖得产人勘合钱、茶盐司息钱、头子钱、减纳剩钱、卖酒钱、楼务店房钱,加起来有近四十种,远多于其他州名目。
他看过后,提笔勾去“种子钱”、“避火钱”、“洒扫钱”等十来样。
张曹官看他连着划去这么多,急道:“邬通判,并非下官巧立名目,实在是朝廷有常额,本州因军需多,常额也高于别的州,只有如此才能登额。”
邬瑾摆手,凝神写下“准秋季起发赴行”,起身走到张曹官身前,将账簿递过去:“不登额也无碍。”
张曹官一时愣住:“可不登额,陛下定会责罚于您,于您的前途……”
说到这里,他心中咯噔一下,猛地闭紧了嘴。
邬瑾本就没有前程可言。
他从最高处跌落,从廷杖中侥幸活命,不会再有登高之日,只会无尽下坠。
屋中没有熏香,邬瑾身上传来洁净的皂角气味,一盆山茶花花影重重,落在他身上,也落在账簿上。
张曹官低头看邬瑾写的一行字,体势端方沉着,笔力严谨峭劲,一丝不苟,明明是平正工整的楷书,却显出超乎常人的骨气和魄力。
朴实无华的纸笔,字里行间挥洒的无所畏惧,一笔笔勾去的苛捐杂税,竟衍生出一派平和安定之气。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