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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温一进来便紧紧盯着这碗药,手指不?自觉扣紧。

容厌看着晚晚,笑了一下,道:“你只管听令去做。”

他将药碗抬至唇边,晚晚立刻站起身,扑到他身侧,想要去夺下那药碗。

“陛下,求你,不?要。”

她颤颤摇头,临到最后,还是想要恳求他。

容厌示意饶温控制住她,晚晚拼命挣扎,饶温下意识以为晚晚是同他一样,担忧陛下喝这药会有危险,抓住她手臂的力道不?算大。

容厌垂眸将药汁,饮尽。

晚晚刚一挣脱,便见?空了的药碗被放回托盘,她瞪大了眼睛,手指微微颤抖。

好像有什么……崩塌了。

这碗药,对她来说,并不?是小事。

饶温一松手,她险些站不?稳就要跌倒,容厌起身抱住她,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至于这般吗?”

晚晚眼眸被逼得水润地过分,好像下一刻,眼泪就会迫不?及待涌出来。

“我说过的,我不?能拿人试药,我说过的!”

容厌笑着道:“你过去拿人试过药,后来,是谁给你定?下的规矩?”

晚晚几乎要哭出来。

容厌捏住她下颌,让她看着他的眼睛。

他向来情绪都?很压抑,控制地极好,只有当他兴奋起来时,他瞳孔会微微扩大,在他浅色的眼珠里格外明?显。

这是一双漂亮、残忍、骄傲、高高在上?、习惯于俯视天?下间任何常理的眼睛,从没有人能这样看着他的双眼,这双眼里的漠然和疯狂几乎能传递到她眼里,晚晚颤抖着想要挣扎,却挣脱不?开。

“晚晚,没有规矩。”

容厌声音不?大,音质清冽,“只有勉强靠着所谓规则才能在弱肉强食里活下去的,才那么在意要守着限制。过去是你太弱小,如今只要你有那个本事,天?下间、任何事,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晚晚全身又开始幻痛。

她每次这样疼痛,便是在她又往不?该踏出的底线靠近时,骆良刻在她身体里的防线。

疯子。

容厌从来就不?是个正常人。

他就是诱惑人堕落的邪魔,从不?会考虑后果。

饶温不?知道何时便已经退出了营帐,又只剩下她和容厌两人。

晚晚抿紧唇瓣,眼中?泪珠越来越大,却始终憋在眼眶中?,不?让它们落下来。

她太疼了,她在克制,在反抗,可她此时全身都?没来由地极为疼痛,疼到她呼吸都?在发颤。

容厌将她抱到一旁的软榻上?,道:“我体内的瘟毒不?一定?能被这药解了,旁边给你准备了新的营帐,你可以让饶温陪你搬过去。”

他说完,便起身回到床榻上?。

晚晚将脸颊埋在手臂间,眼泪不?断滚落,将她衣袖沾湿了一大片。

她无声地哭到难以自抑。

良久。

她再?抬起头时,微微恍惚,身体里的疼痛渐渐平息。

她看到,容厌漫不?经心擦去唇角流出的血迹,猩红色在他脸上?被抹开,绮丽靡艳到了极致。

这味药药性猛烈,在人身体里也?极为霸道,药性发散的滋味,不?会好受,他却仿佛全然没有感觉一般。

晚晚眼眶通红,却不?由自主?默默在心里念着祷文。

她默念《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经》

如是我闻……彼佛世尊药师琉璃光如来。本行菩萨道时发十二大愿。令诸有情所求皆得。

第一大愿。愿我来世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时,自身光明?炽然照耀无量,无尽无边世界……

第二大愿。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澈……

晚晚听说过释尊割肉喂鹰的故事,若世间有轮回因果,药师佛为人消解灾难苦厄,自身光明?照耀娑婆道无边,那所有苦难是不?是都?要由佛陀度化承受。

那佛陀是甘愿以身试药的吧,如此造化万物,造化承接瘟疫的灾民,造化终日?庸庸困于“骆曦”的她。

琉璃儿?。

晚晚轻轻走到床边,牵起衣袖一角,轻柔去擦拭他的唇角。

容厌静静看着她,看着她似乎不?再?害怕,不?再?抗拒。

药力彻底上?来,他慢慢闭上?眼睛。

所以他也?没有看到,晚晚眼中?的情绪正在剥离,就如同颓败的神庙里,斑驳褪色的琳琅颜彩。

她眼底仿佛有一团鬼火,从密不?透风的压抑之中?脱离,升起,诡异而绽出异样美丽的光彩。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柔和平静,手指珍惜地从他眼角划到唇瓣。

他似乎是昏过去了,没有半点反应。

-

凡是染上?瘟疫的,都?应当被隔开。

故而容厌事先告诉过饶温,要让云妃娘娘去旁边收整出来的营帐之中?,都?已经布置好了,柔软的床榻、名贵的摆件、精致的妆台,另有搜罗来的许多医书。

等到饶温要请云妃去到隔壁的营帐时,便见?容厌的床榻边上?,晚晚安静地伏在他手边小憩。

而陛下唇角流出了不?少鲜血,他喝了药,可衣袖下露出的手背肌肤上?还是生?出了和染病之人初期同样的大片红肿。

饶温进来的动静吵醒了晚晚,她眯起眼睛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陛下用?药多久了?”

饶温答:“三个时辰。”

晚晚应了一声,起身将手指搭上?容厌的手腕。

饶温皱眉道:“娘娘,若是累了,便去隔壁的营帐中?休息片刻?陛下,他……”

他有些说不?下去。

“您再?担忧,陪在陛下身边,也?只会连累您自己染病。”

晚晚一边细细地诊脉,一边分神朝着饶温轻轻笑了一下,“你难道不?知道吗?那个方子,是我开的,我也?不?能确定?,这药对人身体会损耗到哪种地步、对这瘟疫又能控制几成?。他是在给我试药。”

随着她说出口的话,饶温眼神渐渐惊愕,直至最后几乎是又惊又怒又惧。

晚晚举目看着帐外浓浓的夜色。

骆良也?死在一个晚上?。

师娘在她十岁那年便已经去世,骆良死的那日?,唯独放心不?下她,同师兄反反复复说,要对她好,要护着她,要让她日?后能彻底留在江南,让她一辈子无忧无虑。等到单独与她说话时,便只说,要她记得他曾经教给她的一切,可以不?为普渡世人,可以只精研医术,但一定?不?要做不?该做的事,不?要招惹不?该招惹的人。她太莽撞了,过去她做那些坏事,全是他跟在后面?给她收尾,让她干干净净着,可他死后,谁能再?为她周全?上?陵不?适合她,江南小医圣骆曦,是她永远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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