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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尽安低着头,涂药的动作越来越慢,却没有开口说话。

“陈尽安。”冯乐真唤他。

陈尽安:“奴才在。”

“主子问话的时候,要回答。”冯乐真笑意不变,周身气势却比先前强了。

陈尽安顿了顿,拿着药瓶跪也不是坐也不是,却被冯乐真示意继续,他只好继续涂药。

“……不能反抗。”一片安静中,他闷声开口。

冯乐真挑眉:“为何?”

“府规有说,凡闹事者不问缘由,一律轰出去永不得用。”陈尽安握紧药瓶。

冯乐真:“……还有这规矩呢?”

“嗯。”

“估计是婉婉定的规矩,她呀,凡事就是太认真,认真得少了几分人情味,”冯乐真叹了声气,突然玩味地看向他,“你不敢反抗,是怕被轰出长公主府?”

“是。”

“为何一定要留在长公主府?”冯乐真明知答案,偏偏要他亲口说一遍。

陈尽安不知该如何回答,习惯性地要沉默时,又想起她方才说过的,主子问话要回答。

“本宫给你两个选择,”冯乐真换了种好回答的方式,“一是百两金、十亩地,和一座两进的宅子,出府去做个小老百姓,二是继续留在长公主府,做本宫的奴才。”

前者足够他娶妻生子百岁无忧,后者则与如今的生活没有不同,但凡聪明一点,便知道该怎么选。

陈尽安:“殿下救过奴才的命,奴才……想守着殿下。”

冯乐真得了满意的答案,曲起手指看了看,发现指甲有些长了:“三等仆役可守不了本宫。”

陈尽安又低下头。

身上的伤都涂了一遍,小小一瓶金疮药还剩大半瓶,冯乐真嘲笑:“像你这样涂,八百年也好不了。”

陈尽安只好重涂,直到全部用完才停下。

“识字吗?”冯乐真问。

陈尽安顿了顿:“会一些。”

“一些是多少?”

“五个。”

“……多少?”冯乐真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尽安隐隐有些难堪:“……五个。”

冯乐真笑了:“哪五个?”

“陈犬,陈尽安。”陈尽安回答。

冯乐真无情拆穿:“你那是四个字。”别以为她没发现有两个‘陈’。

陈尽安抿唇。

文不成,武不就,要学的可真多。冯乐真摇摇头,道:“明日起,找两个先生教你识字练武,本宫的人,哪能什么都不会。”

“……是。”

“推你的人,可要本宫替你发落?”冯乐真问。

陈尽安沉默片刻,回:“不用。”

“那你日后再受他欺负,要怎么做?”冯乐真继续问。

陈尽安这次答得笃定:“打回去。”

冯乐真满意了,径直回了床上,不出片刻便睡着了。她平日休息不喜人守着,多年来屋里都没有陪夜的丫鬟,眼下偌大的寝房里,除了她就只有陈尽安一人。

见她熟睡,陈尽安僵硬地坐在原地,直到她因为灯烛太亮蹙了蹙眉,才缓慢挪动已经发麻的双腿,勉强起身去熄灯。

一盏盏灯烛被熄灭,屋里彻底暗了下来,夏夜的凉风从窗缝里涌进,总算是凉快了些,冯乐真翻个身,睡得愈发沉了。

傅知弦守在院中,看着屋里的光线一点点暗去,眼底细碎的光也渐渐黯了。

一夜之后,天光大亮。

房门无声而开,陈尽安从屋里走出来,经过傅知弦身侧时,闻到了清晨露珠的气息。

“站住。”傅知弦淡淡开口。

陈尽安停下脚步,平静地垂着眼。

傅知弦的视线落在他脸上,停顿片刻后将腰间玉佩拽下:“服侍殿下有功,该赏。”

陈尽安指尖动了动,抬起眼看向他。

“主子赏的,要收。”傅知弦说这句话时,语气跟冯乐真有些像。

陈尽安:“傅大人如今还不是奴才的主子。”

说罢,他又接过玉佩,“谢傅大人赏。”

傅知弦往旁边侧了一步,看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后,眼神倏然淡了下来。

寝房内,冯乐真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眸假寐,任由阿叶几人给自己梳妆。可能是因为新换的熏香太安神,也可能是因为阿叶的手法太熟练,她起初只是闭目养神,时间一久还真的睡了过去。

椅子到底没有床上舒服,她只睡片刻便醒了,意识还未完全清醒时,便感觉手指被人捏着。

冯乐真缓缓睁眼,便看到傅知弦正坐在自己身侧,低着头为她剪指甲。

“我离开十几日,殿下的指甲长了不少。”他没有抬头,却也知道她醒了。

她看了眼他被露水洇湿的肩膀:“守了一夜?”

“嗯,”他抬头,凑近了些许,“眼睛都熬红了。”

不得不说傅大人这张脸生得实在是好,即便相处了这么多年,什么荒唐的事都一同做过了,可这样近距离一瞧,冯乐真的呼吸还是慢了一瞬。

指甲已经剪好,被修得圆润秀气煞是漂亮,手艺比阿叶那些熟手还要强。记得他第一次为自己修甲,是如今的皇帝登基那会儿。

她那时忙着保存旧日势力,整夜整夜与幕僚商议,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指甲长了也不知道,直到不小心断了一片,血迹从指缝溢出,才被他强行带回房中,亲自为她剪指甲涂药。

“殿下什么都好,就是不会照顾自己,日后这种事就交给我吧。”灯烛下,他噙着笑说。

之后五年,他当真说到做到,一次都未疏忽过。

冯乐真抬起手,圆润秀气的指甲轻轻抚过他泛红的眼角,傅知弦安静看着她,天生带着一分风流的眸子此刻却是安静,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

手指从眉眼滑下,顺着挺直的鼻梁落在他的下颌上,然后轻轻抬起一点弧度,他的喉结便彻底暴露在眼前。

“你这癖好,忒古怪了。”冯乐真推开他。

傅知弦笑了一声:“本想装个可怜,怎么一到殿下口中,便成了奇怪的人。”

他绝口不提昨晚的事,好像全然不介意,冯乐真也索性不提不说:“本宫可不是心软的人,只怕你装可怜无用。”

傅知弦握住她的手:“那做什么才有用?”

冯乐真看向两人交叠的手:“倾尽你傅家所有,劝阻皇帝放弃修运河。”

“殿下。”傅知弦无奈。

“说笑罢了,你急什么。”冯乐真勾唇,“要不……负荆请罪如何?”

傅知弦失笑:“那么殿下想让小的如何负荆请罪?”

“自然是大庭广众坦着身子,背负荆条下跪求饶。”冯乐真也笑。

傅知弦故作苦恼:“听起来有些丢脸。”

何止是丢脸,他身为朝廷命官,若真做了这种事,只怕要被弹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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