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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二字。
慕烟极力封闭自己的?感官,使自己如尊泥塑木偶对外界毫无所感,因只有?如此?她?才?能勉强压抑住心中的?恐慌厌恨,努力忍耐皇帝如此?对她?,而不将心中的?仇恨恐惧在此?刻全都倾泻出去,毁了她?将来杀死皇帝的?可能。
而皇帝则与她?完全相反,几是将她?拢在身前、握着她?手教她?写字时,他的?五感似比从前清晰放大数倍,每一丝每一缕都能感知捕捉得热烈真切,如她?白皙颈部透出肌肤的?细细幽香,如她?几丝碎发拂在他面庞上惹动?的?酥痒,如她?纤纤手指玉葱般的?绵软柔腻,丝丝缕缕似织构成?香色的?罗网,春日暖意更将之烘得春思盎然?,通身如舒暖泡在温泉水里又有?细密的?燥意流淌在他的?骨血中、汇聚在他的?心头。
皇帝忽然?想到“温柔乡”三字。他出身世家高门,十来岁时就见纨绔子弟放浪红尘,后来登基为?帝又有?了后宫,然?而至今年纪二十有?三,在面对女子时还从未生出过“温柔乡”的?念头,直至此?刻才?似乎隐有?所感。
皇帝不由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他并不是个?习惯与人亲密的?人,可这时却万般不想放手,边握着她?的?手,边任着心头暖热涌动?,在“烟雨”二字之旁,教她?书下了他的?名字。“恒容”,他一边写一边温声对她?道,“这是朕的?名字,如月之恒,文礼之容。”
这一日慕烟终于能下值回到庑房后,立寻来清水与香胰洗手。仔仔细细将手洗了一遍又一遍后,她?犹觉不甚干净,仿佛指间还残留有?皇帝拂握过的?触感,又一次将双手深浸在盆中清水里,几乎要使指腹泡皱。
今日在清晏殿发生的?一切,不啻于先前被皇帝拽入浴池之事,对慕烟来说,是挥之不去的?梦魇。她?边用力将手指搓洗地生疼,边努力平复厌恶的?心绪时,见凝秋推门回房后,不坐下歇息,而是忙碌地整理起她?自己的?衾褥衣裳等,不得不暂压下心中乱绪,先疑惑问道:“姐姐这是?”
凝秋边打包着自己的?物事,边笑着回答她?道:“周总管让我搬到别的?庑房去住,你要一个?人睡这儿?了。”
“姐姐不回来了吗?”慕烟怔道,“以后我一个?人住这里?”
凝秋先点了点头,而后就又笑道:“我想你在这儿?也住不了多久,没几日应该就会有?更好?的?去处了。”
凝秋话中“更好?的?去处”若有?深意,凝视她?的?目光亦意味深长,而态度堪称是恭谨的?客气,“从第一次见你,我就知你与我等不同,会是个?有?福气的?,往后定然?更加福泽深厚。我是个?粗枝大叶的?人,这些时日与你同住,日常或有?冒犯之处,绝非存心,请多见谅。”
夜幕沉沉时,庑房内就只剩下慕烟一人,一盏孤灯下,她?只身坐在榻边,对着脚下一道孤影,脑海里又是凝秋临走前说的?话,又是皇帝今日说的?那?些“受不受得起”,心像是被一只手按溺在深深的?湖水里,冰冷的?窒息。
满心的?厌恶与仇恨之外,她?也真的?很害怕。窗外浓重夜色似要侵逼入室,将她?笼罩在无边的?黑暗里,仿佛是被父皇关在地牢里的?那?三天,身边无边无际阴冷的?黑暗似潜藏着要吃人的?野兽,它们视她?为?笼中的?猎物,正在黑暗的?角落里耐心地磨砺着爪牙,等着将她?一分分拆吃入腹。
那?时的?孤独与恐惧,令她?时隔多年想起,仍忍不住心微颤栗,然?而那?时牢外还有?皇兄在等她?、在用自己的?性命救她?。但?现在的?她?,是真正的?孤立无援、真正的?绝望,黑暗之外不会再有?丝毫光明?,无论她?怎么害怕,都不会再有?一双手带她?离开,拥抱她?,保护她?。她?要么是被这黑暗溺死,要么是在被溺死时,努力再带走一个?人的?性命。
虽已夜深,但?清晏殿中皇帝犹未就寝,正倚靠在窗榻下,将一卷纸缓缓打开。随他轻缓动?作,“烟雨”与“恒容”二字并列着出现在他眼前,皇帝含笑看着这两?个?名字,榻灯辉映下的?目光,是他自己都不知的?安宁温和。
其实皇帝并不喜欢自己的?名字,他的?名字“恒容”并不似他今日对她?讲的?那?样浅显,就只是“如月之恒,文礼之容”。这个?由他生父亲自取定的?名字,另有?深意,而这深意多年来似荆棘隐秘地梗刺在他心底,令他每每想起,心中都有?着难言的?刺痛。
然?而这时他心头却没有?牵起隐痛,不知为?何,凝看着纸上“恒容”与“烟雨”并列在一起,他心境很是安和平静。含笑凝看一阵后,皇帝忽然?觉得身边有?点空,感觉有?点孤独,想要是这时她?还在他身边就好?了。
仔细一想,她?黄昏时交接下值,不过才?离了他身边一两?个?时辰罢了,他怎就感到孤独。皇帝不解之余,也感觉有?点好?笑,感觉心头似泛着点甜丝丝的?味道。他慢将书着二人名字的?纸张卷起,想他近来这般待她?,话也几乎说得敞亮,不知她?的?心意如今为?何。
皇帝的?疑惑与期待,似乎没在心中萦绕缠结多久,在隔日就快有?了答案。新的?一日,他自然?自下朝归来就令她?陪伴在旁,午后,皇帝看了两?本折子后微觉春困,就侧靠在殿内屏风小榻处的?阖目养神,而未真正睡着。
如何能真就睡去,榻旁不远处的?案桌畔,少女正在他先前吩咐下剖切香橙。殿内就只他与她?二人,皇帝在阖眼的?黑暗中听觉与嗅觉越发清晰,听着她?手持小刀轻剖贡橙的?轻微动?静,嗅着随她?动?作渐渐飘逸的?香甜气息,虽未睁眼去看,但?心中似正亲眼见到她?纤手剖橙之景,橙肉饱满莹润,而她?皓腕如雪,侧身剪影如画。
但?少女似乎真以为?他睡着了,在将香橙剖好?后,久久都没有?出声唤他享用。皇帝阖眼不动?,听她?在沉寂许久后,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步伐极轻地向他走来。极轻极缓,似生怕惊醒他的?睡意,一步一步如走在轻柔的?云端上。皇帝默然?阖眼等待着,只觉淡淡幽香越来越近,她?终于蹑步走至他身前。
对皇帝的?仇恨和生怕被皇帝侮辱的?恐惧,使得慕烟明?知也许操之过急,但?还是想尽快杀死皇帝。眼下似乎就是天赐良机,殿内只她?与皇帝二人,皇帝正在午憩,她?手里就拿着剖切水果的?小刀,如皇帝睡得深沉,她?不就可在无人察觉之时,用这锋利的?刀刃割破皇帝的?喉咙,轻而易举地送他归西?!
第22章
如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