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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后世人对于曹髦经历和处事的感叹,心生出一份相似的,带着淡淡遗憾的欣赏。
可是每每当这份正向的情感生出,对面曹魏的身份就会及时地在他的脑海之中,带着曹操那张熟悉的脸跳出来,让他一时之间如鲠在喉。
所以刘备只能这样诡异地别扭着,直到这句评价的问世,才真正抖擞精神,找到了自己可以毫不别扭做出回应的地方。
“曹孟德那家伙——”
即便易地而处,他的行事可不一定会是后世人现下描绘的,很正道刚烈的风范。
忍辱负重勾心斗角,阴谋阳谋轮番出现还差不多吧。
刘·就是故意刻板印象·备如是评价。
【可惜的是,曹髦太年轻了——不是他的手段过于稚嫩,只是单纯的,时不待人。
司马师去世的时机太微妙了,他去世得足够地早,早到自己的篡位事业因此被迫停滞,朝中支持司马家的势力都为着这突生的变故而有些犹豫,给予了曹髦一定的喘息之机和扭转的机会。
但司马家祖传的狠厉与果决,也使得司马师在自己死前果断地选择将自己的政治势力交付给了弟弟司马昭,让司马昭得以顺利地继承他大部分的政治遗产。
尽管依旧需要磨合,依旧需要司马昭展现自己足够继承司马师篡位事业的能力,司马家势力的根基因此产生了稍微的动摇。
可是正是因为司马师去世得太早,早到曹髦还太过年轻,即便碰上了司马师去世这样的天赐良机,刚继位一年的他到底也还是没能抓住这样的机会。】
司马师死了?!
那份突然的兴奋,还来不及彻底传递到神经的末梢,后世人的发言就使他一时上头的狂热被迎面泼了一盆冷水。
曹操有些失神地愣在了原地。
对啊,司马师在那个时候死了,确实是翻盘的好时机。
可是最后还是那样的惨烈的下场——没有人成功把握住了反转的时刻。
这该怪曹髦吗?他到底只有那么大的岁数,受制于人已经竭力做到了最好了啊。
曹操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人在绝望之际,只能痛苦地憎恨上天。
……这不是天命弄人,还能是什么呢?
【在司马师死后,曹髦曾经展开了一场辩论,议题是,到底是作为中兴之主的少康为优,还是作为开国之君的高祖为优。
臣子们当然说,少康虽然还不错,是个中兴之君,可以和世祖、也就是刘秀同流。但刘邦是受命创业的人物,比起他们来还是更胜出一筹的。】
刘秀:?
好好聊你们曹魏和司马晋的事情,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不是很想在你们的话题中出现!!
——并且为什么可以把我不如高祖这种事情说得那么理直气壮啊!
虽然和少康等流单拎出来看挺不错的,但是后面偏偏要跟上一句不如高祖就是很不爽啊!
【结果曹髦偏不按常理出牌,偏要论证说少康才是更好的那个,刘邦只是“因土崩之势,仗一时之权,专任智力以成功业”,实际上“行事动静,多违圣检”,怎么能称得上盛德之君呢。
啧,你们政治家的文字游戏,真的看多了就觉得挺好笑的,历史人物的褒贬真的很灵活自由运用伸缩。
这哪里是曹髦个人的真实喜好与理解啊,他哪里是真的完全因为瞧不起刘邦,才一定要一反常理尊少康而贬高祖啊。
这纯纯借古讽今啊!】
被内涵了祖宗的刘家人:……那这个古,你是非要借高祖不可吗?
额,好像也确实只有他老人家,在德的方面特别容易被拿来过来内涵了……毕竟剩下的都是三代之君这个地步了。
他们压根没想到始皇帝:毕竟反秦是汉朝基本立场,谁也没想过用他来和古代圣贤明君比较。
【少康面对的处境,是夏朝的社稷为奸人颠覆,自己在艰难之际推翻了作乱之人,使得最后“不失旧物”。
而曹髦的处境难道不也是如此吗?前任的魏帝曹芳竟然被司马师废黜,司马家犯上作乱之心,简直就是世人有目共睹。他想要不失魏国社稷,又何尝不是一种不失旧物呢?
而讽刺刘邦,说他虽然能力卓绝,但品行却不足以称德,其实主要目的是为了讽刺有才能有功绩却想要造反改朝换代的司马家。
他这番话的言下之意,其实就是想要借此筛选出真正愿意赞同并支持他,可以为他所用的朝臣。】
刘彻摇头。
对于刘邦被冒犯这件事意外看得很开的孝武皇帝,对着曹髦的操作,是另一重意义上的不认同。
“这又没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言辞带着点辛辣,他含着些许失望地戳破这种做法的本质:
“没有足够的利益拉拢,没有实质的投靠价值。光指望利用德义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让对方羞愧吗?”
“真正会因此感到惭愧的人,早早就应该投入了你的麾下,或者为司马家所驱逐。而不会为此动容的人,势必也不可能因为你一句两句的讽刺,就改换门庭。”
“就算司马师的去世,”他短暂停顿了一下,组织好说辞:“使得对方有人产生了动摇,可以被你拉拢。”
“但是这样容易动摇、左右摇摆的存在,他们看重的肯定也只能是利益,甚至是近利,并且一旦司马家重新羽翼丰满,就势必会再度回去。”
所以不仅仅是光说这话有什么用了,这句话本身,说出来的价值都显得稀薄啊。
后世人评价他不算稚气——可是到底还是稚嫩。
明明自己的年岁也没有多大,刘彻却依旧这样从容地评判。只是到了最后,他还是把最为犀利的评价咽回了喉口,没有发声。
毕竟,曹髦当时的处境,恐怕也容不得他多做些什么吧?
想到这里,刘彻也只能带着点郁闷地认下。
【可惜的是,当时的司马昭已经成功稳住了局势——或者说,应该反过来,因为司马昭已经重又稳定了局势,眼睁睁看着机会错失的曹髦,才会只能够在嘴皮子上做做文章吧。
于是朝臣们最后虽然妥协说少康为贵,却也只将其淡化为一个学术问题。没有人多开口问出一句话,甚至还按部就班地“吹捧”说他见解独到,要不要刊定流传。
真正的目的压根没达到,却还真要把他那样严重拉踩刘邦的发言广行于世啊?
曹髦是个要脸的人,于是他最后也只能兴致缺缺地说上一句,自己学识浅薄,没办法把这样的言论流传下去的,罢了吧。
二月发生的这场辩论,四月,他就被下诏,“赐大将军司马文王兖冕之服,赤舄副焉”。
他确实回天无力了。】
身形甚至还没开始抽条的少年人,他仰头看着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