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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在赵国活活被饿死。
他的工作有随从官员处理,他的生活有奴仆用人侍候。比起更大更绝望的群体而言,他有着自己并不能被称为极其悲惨的自知之明。
于是在如是长久的,看不见更好或是更坏,没有希望却也说不上有多绝望,平静地接近死寂,能让人被溺死在平庸中的岁月里,嬴异养成了这样待人接物的习惯。
他不霸道,不强横,不斩钉截铁,不充满权威,不像他的祖父那样英雄人物,强硬如同阴影可以笼罩六国,却也不像他的父亲那样温和宽厚,所有人见着他都第一印象这合该是个老好人样的脾气。
他沉默着平静,所有时候说话的语气都是那样不带波动激情似的温文,仿佛全天下的动荡都不能打搅他的步调。有礼、克制、从容、几乎疏远与冷淡的安定、面对一切恶意都能从容妥当安然以对。
吕不韦当年雄心勃勃找上他的门楣,以为这样一个生活不顺的王孙,只要能够遇见摆脱泥沼的机会,肯定会迫不及待地抓紧,继而为自己换来天底下最划算的一笔买卖。
结果秦国的公孙却只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脸上带着礼貌性的微笑,语气不慌不忙,不紧张不嘲讽亦不激动,既没有把他当做困境之中的援手,也没有将他视作有意贬低嘲讽的对象,回告他的话语甚至还带着点冷幽默的诙谐。
“先生还是先光大自己的门庭吧。”
那时候吕不韦一顿,商人敏锐的嗅觉第一次透过嬴异身上那层秦国公孙的身份,闻见了他作为一个人本身就足够不凡的一面。他真正上下打量着这位名不见经传,生活比之他自己简直称得上一句窘迫的王孙,思考着他作为一国国君的才干。
而现在的吕不韦坐在新任的秦王面前,听着他用着那和往日一模一样,连死讯都无法波动的语气发表着自己的感言。
今年是新王改元的第一年。
“就算按最宽裕算,我也不可能活得了多久吧?”
现在不过是命运终于做出决判,将最后的时限定在了第二年。
嬴异杵着头:“这样的结果,比起父王我还是更加幸运的吧。”
“不过后世人在这点上确实不够严谨了,父王是正式改元后二日去的,实际执政怎么着也快一年……”
他看着吕不韦始终难看没有好转的脸色,还是放弃了转移话题的努力。坐正了身,脸上笑意消失之后,嬴异重新喊吕不韦的名字。
“相邦认为我是什么样的人呢?”
吕不韦不知道该如何准确形容,但他如果了解后世对于地貌的认知的话,他可能会如是比喻嬴异——
这是一座惯于沉默,却不能将其视为冷寂的火山。
在回想起这样认知的同时,那因为过于逼近的死亡而骤然混乱的思绪,终于被吕不韦一点点整理地清晰。而将这一切收入眼中的秦王于是重新露出笑意:
“所以,相邦认为,我会怎么做呢?”
尽人事,以待天命。
于是吕不韦那紧绷着的肩头突然间就那么轻易地在君王的眼神中松懈下来,得到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宽慰与宁静。
“我相信王上您能成功。”
他低声这么回复,听见嬴异从喉口泄出一声轻松的笑来。
——【啊对了,这里既然讲到子楚了,就嘴一下历史著名离谱谣言之一之“始皇是吕不韦儿L子”这件事吧。】
吕不韦:啊???
嬴异:……?
知道自己两二年后人就死了都没什么大的反应的庄襄王,脸上此刻第一次露出了狰狞破防之色。
君臣之间本来和和睦睦的小船突然就有了倾覆的危险。
“这种谣言怎么还会有人信啊?!”
—
刚刚摸着心口将将接受自家儿L子孙儿L都年寿不丰的事实,此刻又被这一重磅谣言击中,嬴稷也同样炸毛了。
“后世人你看看你在这说什么离谱话啊?!”
—
司马迁:阿嚏——!
年轻的史学家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下突然生出了一种狐疑并不安:等等,这谣言应该和他无关吧?
他虽然听过这个谣言但他不信啊??
但后世人丝毫不留情面。
【这锅我们得先拜司马迁。】
嬴政:杀心骤起.jpg
这个史学家到底怎么回事啊?!他怎么有的时候总在说点离谱话啊?!
【我们都知道,始皇的身世多少是有点坎坷的。
他爹庄襄王,原本姓嬴名异,被称作子异,就是公子异的意思。《战国策》还会称呼他为异人,后来为了和他的爹、孝文王嬴柱疼爱的大老婆华阳夫人打好关系,特意又给自己改了个名叫楚,或者说子楚。
所以说,嬴异、嬴子异、嬴异人、赢楚、嬴子楚——这些名字你都可以用来称呼庄襄王。我们这里挑个最好听的,喊他子楚好了。】
嬴稷:政儿L亲爹名字已收录.jpg
但即便如此,可怜一下老秦王吧,他实在是没办法从他那么一大堆没怎么关注的孙子中第一时间想起来这么个名字。
“看来一开始这个孙子也挺名声不显的……”嬴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大致可以想见后世人说政儿L身世有点坎坷的部分原因了。
【子楚是嬴柱和夏姬生的崽,在安国君二十多个儿L子当中排行中间,生母又不被特别宠爱,所以整个人在最初看起来平平无奇。
于是大概在秦昭王四十二年(前265年),他爹安国君成为了秦国新的王太子这一年,因为赵国的孝成王也刚好即位,秦赵两国的关系出现了改善契机的时候。
安国君别的儿L子是随爹地位水涨船高,子楚却是因此倒了大霉,作为王太子之子被挑选入赵为质。
当时,嬴异大概是十六岁左右。而他面对的局势是秦国极力东进,集中攻击韩国,而韩赵两国唇亡齿寒,赵国表面和秦国和解,背地里多年仇恨却难以化解,还在支援韩国抗秦。于是赵人对他这位秦公子的敌对情绪可想而知。】
嬴稷:……
这坎坷得确实有点超出昭襄王意外了——不,这并不是说这件事有多么难以想象……
简单点,嬴稷只是这么一想,突然发现他的好大孙(关键是好大曾孙)现在竟然还流落赵国,不在秦国势力范围之内,万一有赵人脑子抽抽蝴蝶效应一下……
当曾祖父和秦国国君的那颗心,就短暂停跳了一下。
喂,范雎和白起吗?帮他把他的好大曾孙从赵国安全高效地接回来需要多久?
——或者说,他的大孙子得在赵国待到什么时候才能把他曾孙生下带回来?
【这样的境况直到他二十二岁,遇见吕不韦的时候才得到了根本性的转变。
后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