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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无神的眼睛直直对着季萧未,仿佛还能瞧见一般,似乎带着难言的期待。

他喉咙发紧,只觉得自己如同落叶飘荡在空中,虚无缥缈地坠落着,唇瓣张了张,却一时间不知该从何开口。

犹豫一瞬,手中衣摆骤然拽紧,季萧未半句未言,他起了步子,那片衣摆便从木朝生手中彻底滑脱。

那片叶子彻底掉进了泥泞里。

木朝生愣愣坐在榻上,面向窗外,秋日的月光遥远又清冷,透过营帐的窗沿落在他的面颊之上,陷进那双异瞳之中。

为他处理伤口的太医是太医院院使,季萧未身体不好,一向都是院使为他配药医治,出行围猎时他也跟着,等着处理可能发生的意外。

院使将木朝生的裤腿放下去,起了身又稍稍弯下,轻声道:“小郎君将手给臣瞧瞧。”

木朝生便乖顺垂下脑袋,伸出了手。

掌心有几处破皮,净手之后便能看到翻起的皮肉和血丝。

那双手生得倒是漂亮,自小不曾做过什么重活,细皮嫩肉,落了伤便瞧着可怖,但也不见他呼痛或哭泣,要比白家的小少爷懂得忍耐。

木朝生从前为了报复王权贵族,在陈王身边蛰伏了近十年,心思和胆识并不能叫人轻易看低。

院使替他包扎了伤口,嘱咐后几日不要碰水,抬头才瞧见对方那张含着笑的面容,眉眼弯弯,看着很是乖巧,轻声问:“可会留下伤疤?”

“陛下身上倒是带着两只疮药,只是——”

“只是他如今尚在白三少爷身边陪着,”木朝生轻轻叹口气,垂下脑袋,语气中满是失落,“罢了,能得到陛下短暂的垂怜已是小人一生之幸,不能强求太多。”

他纠结地捏着自己的手指,纤长睫羽颤抖着,像是振翅的蝶羽,颇有些无趣地嘟嘟嘴,垂头丧气嘟囔道:“白日我还险些抢了白二少爷的猎物,陛下生我的气也是应当的,也不知道往后还要不要我。”

“陛下拿在手中的东西当是不会再轻易丢弃。”

院使年岁大了,喜爱孩童,身侧却无子嗣,木朝生先前后腰刻了烙印,反反复复溃烂,都是他去为其处理,。

除却疼得厉害时会无意识掉眼泪,清醒时却从未见过。

他很喜欢季萧未留在身边的这个孩子,虽然身世坎坷,身份低微,但多少年的折辱仍没能磨去他的傲骨,坚韧得叫人心惊。

“帝王的心思如何能猜,”木朝生苦笑道,“也不知陛下今日可还会来。”

他是依附于季萧未才能存活的菟丝花,若季萧未不要他了,以他目前的处境,根本无法生存下去。

这是所有人都知晓的道理,由木朝生自己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却显得格外残忍。

尤其他的身份,刻着季家的奴印,做着他人的替身,学着白瑾的模样讨好帝王,如今白瑾便在猎场当中,谁还能想得起这个聊表慰藉的小玩意。

院使一时间也难以说谎,沉默片刻之后木朝生便也知晓了他的想法,唇角勉强扯出一个笑,轻声说:“多谢院使大人今日为小人处理伤口,天色不早,院使大人早些回去歇息吧。”

他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气,如同一朵颓靡将要凋零的花,背过身躺上榻,一副并不想与人过多交流的模样。

院使知道今日事杂,费心费力,木朝生只怕早便累了,须得好好歇息,这便起身退出营帐,并为他吹灭了烛火。

烛光暗下去的一瞬,木朝生便蓦地睁开眼,那双无神的双目里隐约流落出些许算计。

只听着帐外安安静静,无人关注自己,季萧未只怕还要在白瑾那多待一会儿,暂且不会回来。

他悄无声息下了榻,穿上鞋,摸索着离开营帐。

方才走到林间小道上,吴文林的声音骤然响起来,“你怎么自己来了?”

他音量很低,躲躲藏藏,抓了木朝生的手将他往树下带,小声道:“那时不是说好等我去找你么?”

“闲着总无事,便自己出来了。”

木朝生先前穿的那身鲜艳的红衫已然坏了,换了一件朴素的玄色马服 ,一向坠在身后的辫子换做高束的马尾,黑色绸缎覆在眼上,看起来干练又英气。

吴文林尚在琢磨自己朋友竟长得如此漂亮,木朝生已催促道:“不是说去河边摸鱼,怎的还不走?”

“这便走了。”

他带着木朝生往林间深处去,这座小山不算很高,但地势复杂,走了许久才找到那条小溪。

木朝生听着潺潺流水声,忽然问:“溪流上方会有村落么?”

“应当会有吧,”吴文林将手中削尖的竹棍提给他,三心二意借着月光瞧溪水中的鱼,“我记得上游似乎是宁城的地界,有一户宁城的村落,不过在山里,来往不便。”

木朝生说知道了。

吴文林没将这段对话放在心上,他教木朝生如何使用手中的竹棍,对方听觉实在厉害,听声辨位练得很好,几乎百发百中,很快便摸了好几条鱼扔在岸上。

吴文林蹲在溪边点火烤鱼,抬首望着站在月光下的少年,由衷佩服道:“真厉害啊,木朝生,这都是陛下教你的么?”

秋夜的微风吹拂起少年的马尾,木朝生的双目被绸缎掩盖,瞧不清楚神色如何,脸上没有笑意,站在月色下如同从深渊爬上来的艳鬼,没有一丝一毫人气。

吴文林尚未来得及多想,他忽然又轻轻一笑,抬了抬手中的竹棍,没回答对方先前的问题,只道:“这片水域闹久了鱼便跑了,我去上头看看,你替我看会儿鱼。”

“好。”

木朝生沿着溪流而上,月光落在发丝和肩头,他神情平静,走远一些便再听不到吴文林那方的动静,只能听见如击罄般的流水之音。

他脚步微微一顿,仰首面向明月,摘下了缚眼的绸缎。

月色落在他的眼里,如同掉进不可见底的深渊,看不清也捉摸不透。

他只短暂停留了片刻,很快便借着沿途而上,消失在林间深处。

那根玄色的绸缎孤零零飘落在溪水中,转瞬随着水流飘零远去。

*

“阳城那边暂时无事。”

白丹秋与白枝玉走在季萧未身后,他们方才从白瑾的营帐中出来,那时吴信然自半途将人劫走,白瑾没受什么伤,只是掌心有一点点擦伤,并不严重。

耽搁一阵,秋日日落早,离开营帐时天色已晚,秋月寂寥地挂在枯枝之上,将这片暂时陷入沉默的土地照亮。

季萧未站在月光下,银丝泛着光,像是降世的神仙,情绪寡淡,似乎从未将这世间万物看在眼中,放在心上。

他捏了捏手腕,而后又拨弄了一下指节上的玉戒,语气波澜不惊:“金达莱营前段时日来了信,吴家还在找红颜散和枯骨。”

“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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