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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这般直接地戳穿连他自己都不曾清晰知晓的深层情绪,白梨顿时慌乱起来,视线飘忽,殿中人却早已散尽,找不到可以寻求帮助的人。

那一瞬忽然又宁静下来,没了反驳或否认的念头,只想,大概确实如此。

若非动了念头,当初又怎会因为木朝生的躲避和厌恶生出不满与烦躁,想尽办法要在他身前寻一个存在,让他时时刻刻心中都能有一个自己的位置。

而不是与那吴文林站在一处巧笑嫣兮,对自己却避之不及。

那时候他只想着自己因为木家与白家从前的嫌隙对他恨之入骨,但从未想过情感深处或许还有别的什么深埋其中。

到现在知道了,白梨想,他已经为了赝品松了许多次手,这次便随着心,应了木朝生。

他道:“是。”

“我喜欢你。”

不曾想木朝生没什么情绪变化,依然淡淡笑着,“哦”了一声,说:“我也喜欢我自己。”

“这世间爱我深切的,喜欢我的,厌恶我的,恨我入骨的,数不胜数。”

“有的人觉得自己爱得有因有果,有人觉得自己恨得有理有据,莫非我都要一一看见不成?”

木朝生嘴角浮出一道漂亮的笑,弯着眼睛,状如撒娇:“那多累呀,二哥。”

这还是他第一次喊白梨二哥,尾音勾起来,像是调情。

木朝生指尖卷着自己的发丝,漫不经心道:“恨我的人恨着便是了,世间庞大至此,人命又这么脆弱轻而易举就会丧命,人人都只是蝼蚁。”

“我为何要在意草芥的爱恨?他们的爱与恨,于我而言,如同灰埃。”

指尖落了根碎发,木朝生将其拾起,于唇边轻轻一吹,转瞬便失去了踪迹。

他冷笑着,无比嘲弄,漠然道:“就像你一样。”

“二哥。”

殿外微风不歇,春风拂过窗沿,裹挟着院中海棠的芳香,在殿外短暂停留片刻,很快便消散干净,只余下花瓣飘零满地,铺洒在青砖之上。

又一阵风过,地面花瓣作势要随风起,却忽地被一只脚踩住。

晌午的阳光刺目灼热,季萧未换了把新伞,撑在头顶,肩上搭着外袍悠悠自殿外走回,毫不留情地踩踏过地上的花瓣落叶。

握着伞柄的手苍白得近乎透明,神情冷淡,穿过回廊时见白梨踉踉跄跄自殿中出来,于是便站住了脚,视线凉凉投射过去。

白梨还有些恍惚,他似乎大受打击,不曾想过木朝生就算失忆了,对他的态度也分毫未变。

先前一厢情愿地以为木朝生会原谅自己,一切都还可以重来,到现在已经被对方几番话冲的七零八落,碎得彻彻底底。

在木朝生心中,哪怕与他从前不曾生过嫌隙,他永远也不会为此生出其他的情感,甚至懒得将关注放在他身上。

他是个睚眦必报的疯子,他会将伤害自己的人逐一报复回去,其他的统统不会放在眼中。

那很累,木朝生已经说过了,他觉得很累,也觉得没有必要。

浓烈的爱与恨,在他心中是有前提条件和范围的,不在其中的人,他甚至懒得搭理。

白梨到这一刻才清清楚楚地有了这样的认知,才彻底看清了木朝生的为人,清楚地知道了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

木朝生根本没给他留什么位置。

想来倒真是可笑。

白梨神情恍惚,半晌才后知后觉记起站在不远处的季萧未,理智让他清醒过来,忙上前行礼。

季萧未面无表情:“若无事便回家去。”

书院已经关停许久,如今世家的孩子都已经不常进宫上学,季萧未也没有子嗣,设立书院似乎也没多少意义。

白梨如今进宫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不能多待,他自己也知晓规矩,道:“我等着长兄忙完一同回去。”

近段时日阳城时常与丹福部族发生冲突,战争在即,白丹秋回京征兵,朝堂上议论纷纷,想要先行义和。

但战事接连不断,义和并非长久之计,白丹秋想要永久的和平,最好的办法便是将丹福部族灭掉。

她这番话说出口,吴信然那方的臣子又像是抓住了她的把柄,说她凶残毫无人性,丹福的百姓何其无辜,直接灭族太过不妥。

朝堂上争论许久,季萧未知晓他们的想法,无非便是想要将白丹秋的军权剥夺,稳固自己的权势。

至于外敌入侵,他们根本不会在意。

只要自己有权有势,大晟还在他们便继续过大鱼大肉的奢靡生活,若大晟没了,无论去到何处都能够有存活之力。

闹了整个白日,季萧未的话语权还不算强,勉强将那些心思不正的官员压下去,又要应付对方质疑木朝生的身份,催促他早日纳妃开枝散叶。

如今正疲惫着,闻言也只淡淡“嗯”了一声,收了伞与白梨擦身而过,没再同他说别的什么。

木朝生又睡了个回笼觉,没做噩梦,睡得安稳。

季萧未将纸伞交到桃子手里,安静褪下外袍,卷着袖子给木朝生掖被子。

今晨殿中发生的事他早有耳闻,没什么想和白梨说的。

木朝生如今给外人的亲近与依赖皆是因为他不记得往事,当初刚知晓真相时是什么模样,等他恢复记忆时便是那样。

只是他暂时忘了,连同从前的情绪一同忘了,因为不记得,所以没有生出对待白梨一样的厌恶。

待恢复记忆那一刻,只怕连自己与白枝玉也要一同疏远去。

当下的亲密就像是偷来的一般。

季萧未指尖抽动了一下,嗓间泛痒,却不曾咳嗽,只强忍着,轻轻碰了碰木朝生的发丝,转身去了偏殿沐浴。

*

晌午过后木朝生醒了,陪着季萧未一同用了膳。

季萧未那时让人去山间将覆水捡了回来,整理干净还给木朝生,他倒是爱不释手喜欢得紧,又忍不住说:“可是姐姐刚给我送过许多。”

他不知方位,随手一指,季萧未倒真在角落边看见一大把刀剑弓弩。

他轻笑一声,道:“若不喜欢朕送的,朕便要回去了。”

“谁说我不喜欢!”木朝生急着护食,紧紧抓着不松手,“我喜欢,给出去的东西怎好意思要回呢。”

季萧未没应声,只看着他淡淡地笑着,半晌之后才问:“身体可好些?”

“嗯。”

“夜里天凉爽,朕教你习剑如何?”

木朝生又说好,忽然记起什么来,道:“林叔叔怎有几日不见入宫?”

“提他做什么?”

“陛下吃醋了吗?”

“......”季萧未一时间竟也不知该说什么,蓦地冷笑道,“谁教你这么说话?”

“我又并非傻子,说话还需人教,”木朝生勾住男人的衣袖,贴身凑过去,状似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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