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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

斯人已逝,化作一副白骨,迈入土中。

老院长起先还在期待地看着我,见我沉默久了,也垂下睫毛,慢慢转过头去,他说:“倒也没什么。”

一阵微风拂过,吹动他的衣衫,裹出他的身形,像一棵苍劲的松,他看着天空,手背在身后,悠悠道:“都会死的,快慢而已。”

我看着他,心情沉重。

他接受生死十分坦然,我却在后悔,这些年为什么没有常回来和他聊聊天。

人生只会越来越短。

我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待我平复好心情,刚要出言安慰,就看到一个小孩子放了过来,他不大,小豆丁一样,一头撞上了我的腿,然后往后坐了屁股墩。

我连忙蹲身去扶,想问他有没有事。

这小孩像没有缓过神一样,垂着头,半天没说话。我追问了好几声,才看到他张开嘴巴,我以为他要说话。结果,还没等他回答我,我的手臂就被重重一咬。

他抬起头来,我看清了。

小蛇一样的孩子。

我们家的张小元。

后面追过来一位阿姨,火急火燎的。

老院长叫停了她,问她发生了什么事。阿姨揩了一把汗,气喘吁吁地讲:“这孩子,很不听话,又比普通孩子聪明,我要给他洗澡,他拔腿就跑。要我说,我们就不该留他,骗子堆里养大的孩子……”

她还没说完,就被老院长打断了。

但听到这里,我的心中也有了一些数,我箍住张小元的肩膀,与他平视,认真地对他讲:“不洗澡,会被虫子吃掉。”

张小元看我两秒,反应了一下,然后哇一声哭了起来。

怎么说哭就哭。我六神无主了起来。长大了从未见过你哭,现在讲一句就哭。

这下,连阿姨都瞪我了,她把张小元搂进怀里,临走前,眼露凶光。

我呆呆地蹲了一会儿,直到老院长喊我,我才站了起来,问:“您方才说……这孩子……”

“他是骗子集团养大的,被抱去行乞,不知道是被遗弃,还是被拐卖,”老院长讲,“性子很倔。”

原来是这样。

我见过那些骗子的骗术,每天伺机猎取他人的弱点和软肋,贪婪地茹毛饮血。

原来张小元的小时候浸染在这种环境里。

望着他那颗毛绒绒的脑袋,我在脑海里疯狂搜刮有关他的一切

但老院长并没有要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他接上了方才的话茬。

更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他说:“我突然想起来,小杨曾经给过我一个紧急联系人的电话,说是她的妹妹,但我从来没打通过。”

我顿时忘记了所有。

小杨阿姨她有个妹妹。

张明生知道吗?知道多少?

或许是想到张明生的缘故,我的生活一遇到他就没有好事。

当天下午,张明生在警署门口堵住我,问我要不要去他的生日会。

我说我很忙,很忙,很忙。

张明生却笑着说:“这是我第一次和这么多人一起过生日,我希望你能在场。”

第59章 五十八

在我们共同生活的八年里,张明生很少提及自己的生日。

有几年,可可正到对什么都感兴趣的年纪,常常站在客厅里,像背顺口溜一样指认各种物件。一开始讲的钟表、花瓶、电视,听得柳妈心花怒放,连连称赞她是神童,就连阿海也面带微笑,仿佛在这个世界上没见过其他孩子。可可口齿清晰,可爱聪明,我当然高兴,但当家长的,太溺爱自己的孩子,就容易让旁观的人厌烦。我在警署时,就有快退休的阿叔三番两次炫耀自己的外孙女,小女孩长得很可爱,却也经不起每天看,日日看。因此,就算可可像报菜名一样播报客厅里面有什么,我也还是克制了自己,只奖励她两朵小红花。

再大一点,可可就对抽象的东西有了了解,比如,生日。

张小元七岁生日,由他自己挑选蛋糕,我没看样品。等到日子,餐桌上,柳妈拿手的粤式汤汤水水围绕着一个蓝色的蛋糕,上书两个英文单词,是一部很有名的科幻电影。据说有许多部,但究竟是多少部,我不知道,因为我每次都中途睡着。张明生倒是陪张小元完完整整看完了。生日宴上,直至周围所有盘子都空了,张小元还是不愿意吃掉那个蛋糕。最后还是张明生亲手操刀,从中间展劈一个星球。张小元耷拉着嘴角,兴致缺缺地端过属于自己的一块。刚尝一口就立马背叛原力,大口开吃。

可可生日则是由张耀年操办,以示他对这个孙女的重视。但他的宾客名单多而复杂,人太多,我一般不会全程都在。

再就是我的生日。张明生送几件珠宝,带我出去兜个风,吃顿饭,简简单单,也算是过了。留在家里过,生怕柳妈铺张出一桌年夜饭。

但张明生的生日,没人提起。

或许是为了有一个好名声,又或许是,张明生对这种东西并不敏感,他的生日大多是普通的一天,甚至有些使人心烦。因为张耀年会装模作样地打电话来庆祝,并叫人送上一份礼物。当然,他差人买礼物的时候,一定会有小报记者在场。张明生就算百般厌恶,也要笑着收下。这场祖孙对决,不知道养活了多少新闻报纸。

也正因为如此,可可曾经问,为什么爹地过生日不开心?

我让她坐在我怀里,抱着轻轻晃,讲道:“爹地没有不开心,爹地只是更喜欢过你的生日,因为你的出生,让爹地好开心的。”

“那,哥哥也是!”可可举一反三。

“是咯,哥哥也是,”我低下头,看她的眉眼。

“妈咪也是!”她得到了认可,讲得更开心,这次甚至举起了手。

这次我没法接话,只好抱着她晃啊晃,直到她咯咯笑出声。

她仰起头,颠倒着看着我,眨着眼睛问我:“那爹地出生的时候,妈咪开心吗?”

我不记得自己当初是怎么回答。

小孩子,才刚刚开始了解抽象的概念,就能提出如同巴山夜雨一样的问题。穿梭时间,跨越空间,张明生小时候,我也稚嫩渺小,刚刚降生于地球。一岁,两岁,三岁,岁岁增长,四季更迭,我望着福利院每一片落叶,天上每一次雨滴,以为世界只有福利院的院子般大小。

我和张明生,两个小孩,如何得知彼此将来会紧紧纠缠在一起,过程凶蛮,结局惨烈。

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手里捉着还有案件的手机。

屏幕上是一封没有编辑完的短讯,收件号码是我从折皱的纸上挨着抄下来的。

我想告诉张明生,我很忙,实在没有时间去参加他的生日晚会。我也可以讲,我没有合适的衣服,害怕你们上流人士笑话。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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