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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便是,成?天听杜震山叫一群戏子到家里唱堂会,“咿咿呀呀”吵得他觉都睡不好……他懒散地靠在椅背上,胳膊搭在茶桌上,跷起腿,问贺明谣:“喜欢听什么?”

“都喜欢。”

“什么叫都喜欢,你这?么一颗小小的心脏,能?容得下多少?说?一个。”

贺明谣听出他话中深意,为避免再深入扯到其他事情上,赶紧随口?说?了一个:“《白蛇传》。”

杜兴忽然拍起掌来?,可掌声被锣鼓和四?下的喝彩声掩盖,没人注意到,他停下动作,有些不高兴,勾勾手让候在边上的助理过来?,对他耳边说?了句话。

接着,助理朝戏台走去,高举起手臂对戏台拍了拍掌:“停一下——”

台上的“高登”不理会。

助理瞧他视若无睹,拿起枪冲天就是一发。

四?下惊起,有些胆小的慌忙逃窜出去。

鼓声和唱声都停了。

杜兴“啧”了一声,蹙着眉嗔怪助理:“让你叫他们换个戏唱,怎么还动枪了,看把人吓得,都跑了,快赔个不是。”

助理颔首:“您教训的是。”接着对众人道:“都别?怕,没你们的事,坐下接着看,一个都不许走。”

邬长?筠听见动静,从后台出来?,见几条狗在乱吠,把观众吓得噤若寒蝉,绕过来?,看了眼杜兴旁边吓得跟小鸟似的贺明谣,对杜兴道:“来?看戏也不提前说?一声,好让我招待招待。”

杜兴脸上挂着戏谑的笑,从头到脚打量她一眼,此时的邬长?筠穿了白花褶子抱衣抱裤,腰系黑色大?带,头顶白色硬罗帽,脚踩黑色快靴,身形板正,眼眉尾高高挑起,印堂一抹红色通天,飒爽英姿:“呦,小舅妈啊,这?副打扮叫我差点没认出来?,你这?武生相还挺俊,难怪火透沪江了,瞧这?里里外外的,我差点没挤进来?,演的花逢春?”

邬长?筠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你这?兴师动众的,是听戏还是砸场子呢?”

“当然是听戏啊。”杜兴站起身,甩手就是给助理左脸一巴掌。

吓得周围人皆寒毛卓竖。

助理很懵,捂着脸看他:“经理,我——”

未待人说?话,杜兴又给他右脸重重来?了一下:“让你乱开枪,吓着我小舅妈了吧,你知道这?是谁吗?你舟爷的亲舅妈。”他甩着手对邬长?筠笑起来?,声音柔两分,“小舅妈,我代你教训这?畜生了。”

邬长?筠知道这?两巴掌只是故意打给自己看的,当年在杜家打他,也在唱着堂会的时候,他是还记着旧仇呢。

“大?伙都等?着听戏,没别?的事我就去后台备戏了。”

“别?急啊小舅妈。”杜兴坐回去,继续跷起腿,“我太太想听《白蛇传》,哦,快打个招呼啊,谣谣。”

贺明谣这?才抬脸看向邬长?筠,刚要?起身,被杜兴按住手,她便坐着唤了声:“小舅妈。”

邬长?筠看她胆怯的眼神,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却不知私下受了杜兴这?变态多少折磨:“今天不演《白蛇传》,改日?排上了,我叫你过来?听。”

贺明谣不知是否该应下,于?是看向杜兴。

杜兴仍盯着邬长?筠,笑得怪瘆人:“小舅妈看在我的面子,啊不——看在我哥的面上,临时换一台戏呗,常来?老戏,你们熟得很。”

邬长?筠俯视着他,眼神冷上两分:“抱歉,换不了。”

“这?么不给脸,好歹是亲戚。”

邬长?筠道:“观众都奔着《艳阳楼》来?的,哪有唱一半换戏的道理,你想听《白蛇》,下回我送你几张票。”

“怎么办?可我就今天想听。”杜兴从口?袋拿出钞票,朝她散过去,“这?些够包场吗?”

钞票从她脸边刮过,一张又一张,邬长?筠沉默,看他不停朝自己扔钱。

“戏子嘛,唱不了,一定是钱不够,”杜兴又把自己表摘下来?,“这?个够吗?好贵的。”

贺明谣指甲不停抠着指腹,欲言又止。

邬长?筠瞧他这?张欠揍的脸,心里的火烧得越来?越旺,仍压制着,镇定道:“新新大?戏院今晚唱《白蛇传》,要?不你去那?听,我和班主相熟,让他带你挑个好座。”

“我就想看你唱。”杜兴撇嘴,哀怨地看着她,“三年前就想听小舅妈唱戏了,这?三年,我是日?日?想,夜夜想,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旋即,他又变了副脸,“就听白娘子,不如演个《盗仙草》吧,你以前不就是武旦吗?今天你不唱,这?一屋子人都别?想走了。”

邬长?筠与他温和地笑笑:“要?是不呢?”

杜兴拿起颗瓜子,放入口?中,连壳都没剥,直接嚼碎咽了下去:“小舅妈,现在很多武戏被禁演,不许唱有关民族精神、抗争的戏,可我怎么听人说?在你们戏班子的大?院里听到有人唱《战冀州》和《岳母刺字》呢?你这?是涉险鼓动人民抗日?啊,我看这?一整堂的人,都有贼心啊。”

邬长?筠语气平平:“是吗?那?一定是听错了,我们玉生班老实本分,哪敢唱那?些。”

“老实,本分。”杜兴闷着声笑起来?。

邬长?筠看他这?副模样,精神有问题似的,笑得肩膀乱颤:“敢情杜经理今天不是来?听戏的了,你这?是打着亚和商社的旗号?还是以自己的名义?”

座儿上也有人道:“我们只是听戏,看热闹而已。”

“《艳阳楼》只是普通武戏,跟抗日?有什么关系!”

杜兴忽然转身,伸出食指:“让我看看,是谁在说?话。”他指向一个男人,“你?”

男人瑟瑟低头。

“你?”

女人也藏住脸。

杜兴笑着回头,瞧邬长?筠毫无畏惧的样子:“小舅妈啊,你是真?的无法无天,别?跟我狡辩了,前阵子不是还演了赵子龙。”

“你是说?《长?阪坡》吧,主旨在于?冲阵护危主,也有问题吗?”

“我说?有问题,就有问题。”

“杜经理——”忽然,一道高亢的女声从二楼传来?。

杜兴往上看过去,便见木栏边负手立一位打扮干练的女人,眯眼细细打量,认出人来?:“呦,这?不是秦会长?嘛。”

秦安露,秦氏集团女老板,沪江赫赫有名的企业家。

从二楼走下来?,一手垂落,一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对杜兴道:“好久不见,杜经理圆润了。”

杜兴起身:“条件好了,没办法。”

秦安露摇头笑笑:“我方才在上头听着,怎么唱戏还扯到抗日?了?”

“您刚从美国回来?,不了解现在国内的形势,这?抗日?分子啊,跟蛆虫一样到处蛄蛹,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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