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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她估算此刻应当是亥时了。

祁不砚今晚会在后门等。

她出了房间,轻手轻脚关门。

客栈一楼也没什么人了,只有一个小二在守着,他昏昏欲睡地坐在大门前的柜台,时而抬头看看门口,看有没有人要深夜留宿。

贺岁安在小二抬头看外面时,小心翼翼地扶着裙裾往后门去。

而祁不砚立于后门旁,看着夜空,不是纯粹地看,像是想靠天上的某颗星星来找什么方向。

晚风扑面而来,她缩着脖子加快步伐走到祁不砚身边,怕惊动他人,没开口说话,动手拉了下他,无声地说:“我来了。”

祁不砚往外走。

贺岁安紧随其后。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祁不砚走进风铃镇荒废已久的一处宅子,此处是被风铃镇百姓称作凶宅的地方,他们避而不及,不敢靠近。

对于这宅子是凶宅一事,贺岁安是浑然不知的,只觉得四周阴森森的,还透着腐败的气息。

风声如人的呜咽,几扇破破烂烂的门被风吹得嘎吱响。

她余光似扫见一抹红色衣角。

贺岁安停下来。

走在前面的祁不砚也停下来,在月光映照之下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持着一支从客栈房间里拿出来的蜡烛:“怎么停下了?”

贺岁安咽了咽口水:“我刚才好像看到有人。”

他眼尾微抬。

“在何处?”

她指向三步之远的一扇门后:“那里,一闪而过的,穿红色衣裳,我一看过去就不见了。”

祁不砚朝那扇门过去,贺岁安匆匆拉住他,脸上的担心不似作伪。祁不砚看了觉得稀奇,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种担心的眼神看着他。

可也仅是稀奇罢了。

他内心倒是并无太多触动。

贺岁安偷瞄门后,拉住祁不砚的手掌心出了一层薄汗,被风吹过变得凉飕飕,她紧张着思索道:“万一她就躲在门后。”

话音刚落,祁不砚长腿一迈,迈了过去,直接推开门,门后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更别说人了。

“没人。”

他举着蜡烛往里扫了一圈。

贺岁安迷茫地“啊”了声,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那可能是我看错了,对不起。”

祁不砚走出来,脚步极慢,服饰的银铃还是会有细微的声音,毕竟他手脚都戴有七个小铃铛的链子,手中蜡烛忽明忽暗。

他半张脸也陷入阴影。

阴影里,祁不砚似面带笑意,五官绮艳:“你的胆子这般小,待会该如何和我下古墓呢。”

贺岁安抓住下墓这个关键词,目露惊诧,难怪要晚上过来,难怪要避开他人耳目。

可下墓一定很危险。

她问:“为何要下墓?”

祁不砚不急不缓摊开手中牛皮纸地图,上面有简略的标注:“因为那里有我想要的东西,所以要下墓,墓穴入口便在这宅子里头。”

这张牛皮纸地图正是他与卫城蒋将军夫人沈氏做交易得到的,祁不砚替沈氏给李将军下蛊,沈氏将家传的牛皮纸地图给他。

贺岁安纠结:“什么东西那么重要,值得你冒险下古墓。”

他突然伸手给她。

胆小如鸡的贺岁安立刻意会牵住了,又听祁不砚似真似假地说:“能救我命的东西。贺岁安,你说这样的东西到底重不重要?”

与命有关肯定重要。

下古墓也不是不可以了。

细究来,祁不砚当初从沦落到险些要吃人的境地的卫城带走她,也算是救了贺岁安一命。

如今祁不砚有所求,她也应当竭力相助才是,贺岁安认真想了想,乖乖地跟着祁不砚向宅子深处走,还暗暗下决心要帮他找到,绝对不给他拖后腿。

她鼓起勇气握紧祁不砚的手:“你是个好人。”

“一定会没事的。”

贺岁安连续说了这两句话。

祁不砚像被她逗笑了,先是轻声地笑了笑,然后控制不住般笑得清瘦的胸膛产生小幅度震动:“原来我在你眼里是个好人啊。”

贺岁安迷惑,不说话。

他弯腰凑近她。

太近了,呼吸可闻,贺岁安陷入呆滞。祁不砚指尖又绕上了她垂在发鬓的丝绦,绕几圈再松开,如小孩找到好玩的东西。

少年侧首问她:“贺岁安,你认为好坏之分到底是什么?”

贺岁安被问得安静须臾。

好坏之分?

她其实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由衷道:“我不知道,凭自己的感觉?每个人的感觉不同,理解也有所不同,有时可以不必太在意。”

祁不砚收回手,丝绦从指间滑落,他似被贺岁安这番话取悦了,温和笑着,却话锋一转:“我们得走了,时辰不早了。”

“嗯。”

*

墓穴入口在宅子后院的古井。

古井深不见底,幽深黑暗,散落在地上的井绳又断了,贺岁安弯腰捡起断绳,束手无策看别处,想找到其他东西代替井绳。

祁不砚端看古井良久,指腹似有意无意拂过古井边缘的苔藓,手被弄脏了也没理。

贺岁安扔下断绳。

随后,她探头看古井。

一只形状像苍蝇,但不能飞,且有十八条腿的虫子顺着井壁爬出,虫头红中带绿,表皮有不知在何处沾上的粘稠液体,丑陋又恶心。

天生怕虫蛇的她条件反射躲开,掌心压到井壁一颗不起眼却尖锐的石子,割破手,流了点血。

贺岁安放手。

下一刻听到古井里传出奇怪的声音,一只一次性能装下两人的铜笼从下面升起来,铜笼里立着一副骨头泛黄又生长着藤花的骨架子。

它还能动。

骨架咔咔响,抬手打开铜笼门。

贺岁安向来不信鬼神之说,可乍一看骨架像活人那样能动作,还是产生恍惚了:“这……”

祁不砚伸手到骨架上面的骷髅头,长指放进去,夹出一条正在蠕动着的黑色傀儡蛊。傀儡蛊一离开骷髅头,整副骨架便一动不动了。

将傀儡蛊塞回去,骨架又动了。

贺岁安目瞪口呆。

骨架只是接送来墓穴的人的工具,不会伤人,祁不砚走进铜笼里:“世上并无鬼神,这幅骨架之所以能动,是因为有傀儡蛊控制。”

“哦。”她眨眨眼。

“你不进来?”他进去后,发现贺岁安还傻站在原地。

贺岁安抬腿进去。

试着踩了踩,感觉还挺结实。

只是进去不久,铜笼仿佛失控似的直线下坠,古井壁还有不少虫子往她身上掉,贺岁安头皮发麻,一跃跳起来,抱住了祁不砚。

她双手死死地扒着祁不砚的脖颈不放,双腿架在他腰侧。贺岁安除了脸上有点婴儿肥外,整个人小小一团,此刻就挂在祁不砚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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