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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裴家?主能给一尘的,老?衲一概能给!”

观空住持嗓门极大,中气十足,吵得玉溶晔一阵头?痛。

“眼下状况已是天道最好的安排。”玉溶晔揉着眉心打?圆场,也笑着道,“裴师弟,既已忍耐如此漫长的岁月,又何必再争那朝夕朝暮?”

山逸堂中静下来。

“也罢。”

良久,终是有?一人放下茶盏,轻声平淡道,“如今占言之中所?料祸事已被解除大半,既然?观空师兄意欲令一尘继承衣帛,在下也无意强求。一尘镇守即云寺,或许是天道真正降于他身的命数和造化,往后的日?子?,还请观空师兄多费些心思,代在下好生照料一尘。”

“正是应当如此。”玉溶晔见裴珩想通,也松了一口气,轻咳着道,“血脉大统,不过是古板老?旧的说法。一尘究竟是何身份,留在何人身边,又有?什么所?谓?”

他自嘲一声笑道,“我们玉氏还不是为了承载天道而世世代代短命,在境界上难得寸进。裴师弟,既然?一尘已经寻得自己的归处,只要他能够好生活在这世上,只要九州一片祥和,此乃整个天下之大幸,你说是不是?”

似是想到什么人,裴珩唇角也浮现?起几分笑意,轻轻点了点头?。

“在下将长嬴接回乾元之初,便将半身蕴含着裴氏血脉和天赋的精血尽数给了他。”

“竟有?此事?”观空住持怔然?片刻,“那你的寿元——”

谁人不知乾元裴氏中人,一滴精血便等同于百年寿元,毫不夸张地说,一滴精血甚至比百年修为还要更珍贵。

失去半身精血的裴珩,无异于主动放弃了与天争命的修道之途。

裴烬勾了勾唇角,不甚在意道,“既然?身在乾元裴氏家?主之位,在下自当为天下苍生分忧。比起一尘所?受的磨难,这点寿元又算得上什么?”

闻言,玉溶晔和观空住持神情都微微沉下来。

须臾,玉溶晔叹了一口气。

“这天下,终究是欠了你们乾元裴氏一笔浩瀚的因果。”

裴珩微笑摇头?:“欠?不,早在长嬴入我乾元裴氏门中之时,天道便已偿清了这一份因果。”

他轻轻伸手,指腹摩挲着腰间墨玉牌之上凸起的腾龙纹。

“精血涌入长嬴体内的那一日?,万鸟齐鸣,云潮汹涌,天降异象,卿仪同在下守了他整整一夜,却?见他身上竟并未产生任何排斥异样,反倒融合得极好。后来修习裴氏秘术之时,长嬴所?展露出的天资更是远超其余乾元裴氏弟子?,堪称一日?千里?,比起当年的我,还要更加优秀卓绝——他当真是天道为整个九州留下的一道生门。”

“这么多年来,长嬴虽非在下亲子?,却?也与亲子?无异。正如玉师兄所?言,血脉大统,皆为迂腐之说,眼下长嬴身上流淌着我的血,也便是传承着乾元裴氏的一切,这乾元裴氏日?后交予他,当得上是天命所?归。”

裴珩轻轻闭上眼睛,俊美的面容上流露出几分笑意,似是释然?。

“既然?是天命所?归,那么如今乾元裴氏的少主,有?且永远只会有?一位——”

“便是长嬴。”

……

一尘禅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他浑浑噩噩,脑子?里?一片混沌,但?是动作却?出奇的冷静。

离开的时候,他才察觉自己竟然?本能地收敛了自己的气息,谨慎至极。

没有?任何人发现?他。

离开的路上,一尘禅师忍不住回想起那个众星捧月的玄衣青年。

他起初只知道裴烬享誉九州,是比他天资更甚,锋芒更锐的天才,对?方家?世极盛,而他却?是个出身低贱的孤儿乞丐。

入浮岚这么久了,一尘禅师甚至没有?勇气和裴烬说一句话。

但?现?在,什么都变了。

裴烬拥有?的一切,本来都应该是他的。

本来。

一尘禅师控制不住地去想,去恨。

乾元裴氏怎么能这么狠心抛弃他,让他吃了这么多的苦,不闻不问,只留给他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平安扣。

什么高阶法器。

在凡人的世界里?,高阶法器根本比不上冬天里?一个热腾腾的馒头?。

他那未曾谋面的高贵父母,却?就这样像没事人一样,把别的人捡回了家?。

还对?别人那么好。

但?恨太?浓烈,这种情绪没有?持续多久,再次被风吹散了。

一尘禅师对?裴珩并没有?感情,所?以委屈了一阵,他选择先安慰自己。

或许这真的就是天命。

为了整个九州,为了整个修仙界,他该牺牲自己一点的。

裴珩……不是也为了这得来不易的一切,耗去了半身精血和近千年的寿元吗?

如果他当真是裴珩的儿子?,他也该向父亲学习,为天下苍生多忍耐一点。

住持师尊不也常常这样教导他吗?

他现?在已经做了即云寺的首席,阿软也过得很好。

他该知足的。

就像师尊说的那样,现?在不是很好吗?

日?子?在沉默中流逝,一次浮岚传道结束,一尘禅师慢吞吞地将桌案上不多的东西收归芥子?之中。

一阵气流拂过。

一尘禅师缓缓抬起头?。

窗外暮色西沉,竹影横斜,霞光洒在为首那人肩膀上。

裴烬前呼后拥地往外走,身边跟着潇湘剑宗那位受宠的嫡子?。

他大步离开,在层层叠叠的人群中,一尘禅师看见裴烬右手松松提着一把乌润如墨的长剑,赤红的剑穗荡漾,拂过他骨感冷白的手腕。

没有?丝毫伤痕,一只养尊处优的手。

他缓缓将右手往袖摆中缩了缩。

那天,本已平息下去的情绪,宛如烧不尽的野草,死而复生。

一尘禅师心里?不是滋味,乾元的讲学已结束了,他没有?回即云寺中,往云桑那座最宏伟最漂亮的府邸赶去。

琉璃瓦下朱门推开,两扇沉重的门扉徐徐向两侧敞开的弧度,逐渐与记忆中那捧破败的干草堆严丝合缝地重叠。

“平安哥哥?”

打?扮雍容气度优雅的女子?走出来,一张白皙小巧的脸,青丝被金钗珠玉盘起,眉间花钿精致,扑面而来的贵意,一尘禅师却?仿佛少了点什么。

停顿只是一瞬间,一尘禅师伸手揽过她肩膀:“嗯。”

阿软看着一尘禅师,轻轻眨了眨眼睛。

缺了的那点辨不清的情绪,很快又回到了他们之间。

阿软眼下五官已彻底长开,漂亮的像是一朵盛放的牡丹。虽好看,却?贵气逼人,令人不敢近亵。

更何况,谁人不知,她可是有?一个仙人哥哥护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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