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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已被罡风绞碎,铺天盖地的雨幕倒卷被吸入虚空之中,狂风吹动?浓云,月色被严丝合缝地掩在云层后,天地间一片苍茫。
仅剩下明明灭灭的虹光,裴烬眼神分辨不清。
他唇角缓缓滑下一抹血痕。
温寒烟距离他更近,鼻尖里钻入浓郁的血腥气,和着潮湿的水汽,显得更冰冷朦胧。
一尘禅师所言令她心底一阵激荡,但眼下更受影响的人,显然?不是她。
修士斗法之时心绪震荡,轻则反噬内伤,重则走火入魔。
一尘禅师此?时将这?些尘封多年?的真?相和盘托出,可谓其心可诛。
温寒烟皱眉抬起头,一尘禅师唇畔笑意愈发深邃。
“听完了这?些,裴烬,你还觉得你有资格杀我吗?”
他指腹轻点因缘扣,一道灵风轰然?席卷开来。
“你最应当?做的,便?是自戕在我眼前。或许这?样,我能够代乾元裴氏勉强接受你的忏悔,令你报答乾元裴氏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一尘禅师话声还未落地,温寒烟便?冷声打断。
“裴烬,不要听。”
她的手指被雨水打湿,本便?不高的体温彻底融在不尽的雨幕之中,搭在裴烬指尖的时候,像是冬日化不尽的雪。
却又似是那一束很淡的暖阳落下来。
“在裴家?主和玉宫主的刻意规避之下,乾元裴氏本已不该覆灭,是一尘禅师刻意将大宗气运引上?不归之路。若说这?是你们之间的因果,那云风师祖和玉流华前辈又何其无?辜?”
温寒烟用力收紧了指节,将裴烬垂落的手指和衣摆一柄拢在掌心。
“还有我体内的无?妄蛊。”
她一字一顿道,“他本有万种方式为阿软和自己讨回公道,却又在那万种之中,唯独选择了眼下最血腥最残忍的一条路。他不过是在合理化自己体内的邪肆杀性。”
“裴烬,你们之间固然?有因果,可眼下那因果早已不再只局限于?你们之间,而是牵连了上?下一千年?无?数条性命,牵扯了整个九州。”
雨夜之中,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人缓缓抬起头。
眉间的碎发顺着雨幕向后滑落,露出了原本隐匿在阴翳之中,那双狭长冷冽的眼睛。
裴烬反手握住温寒烟的手指,她的指端泛着刺骨的凉意,他不算高的温度竟然?缓慢地传递过去。
温寒烟感觉到他细微的颤抖,开口时,虽然?因心神动?荡而受了内伤,嗓音微哑,声线却极稳,语气也出奇的平静。
裴烬眼型偏长,眼角眼尾都呈现着凌厉的锐角,平日笑起来看着深情款款,漫不经心,此?刻没什么表情时,看起来有一种惊心动?魄的锋利。
“所以那一日,我的腰牌并非遗落,而是事先被你所盗。”
一尘禅师稍有点意外,裴烬此?刻竟然?还能如此?平静同他对话,甚至有余力思考千年?前那些细枝末节之事。
在他的预想之中,他口中这?些真?相,该是压垮这?天之骄子脊梁骨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此?事既然?提起来了,一尘禅师也并没打算隐瞒。
他大方笑一声,应下来:“没错。每一枚裴氏墨玉牌之上?,都蕴着属于?乾元裴氏的渊源之力。”
一尘禅师视线落在裴烬衣袂间垂落的残影。
“我试过了。”他指尖在自己腰间的位置点了点,“他们说的没错,我果然?是裴氏血脉。”
裴烬垂眼看向墨玉牌,其上?凹凸不平的腾龙纹路反射着莹润的光泽,倒卷入上?空的雨珠掠过“长嬴”二字。
“难怪,你能够知晓无?妄蛊的制法。”
一尘禅师并不意外裴烬提及此?事:“而你却永远不可能知道它?的解法。”
他唇角的弧度越发上?扬,“裴烬,这?就是你我之间的差别。”
裴烬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当?年?玄都印出世的消息,也是你传出去的。”
一尘禅师抚掌笑道:“不错。”
“自从那日借你腰牌一用,我便?彻底确认了自己的身世,自那之后,我一直在暗中观察乾元裴氏,只待裴珩入寂烬渊。”
“因此?,玄都印出世,我第一时间便?知晓了。”
一尘禅师话音微顿,似是陷入回忆,须臾才接着道,“我找到巫阳舟询问?此?事,他倒是个忠仆,起初不愿背叛乾元裴氏,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口。”
他像是回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忽地一笑,“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裴珩将我送至云桑,当?真?有好处。好就好在,我能够洞察人心,而你自负又愚蠢,整日钻研剑法,却不懂识人。你们乾元裴氏上?下,全都是蠢货,竟无?一人看出巫阳舟对卫卿仪的心思。”
“我将司星宫的灵占预言告知他,只问?了他一句:难道你不想得到她吗?若继续这?样发展下去,卫卿仪必死?无?疑。裴珩优柔寡断,满心家?国?大义,他太无?私,不够自私。这?样的男人,是守不住自己心爱之人的。我告诉巫阳舟,若是想要保护好卫卿仪,便?一定要听我的。”
“这?样一来,一切都变得很简单了。”一尘禅师微微一笑,“只需要这?短短几句话,巫阳舟便?毫不犹豫,乖乖将一切和盘托出。”
裴烬脸上?没有多少情绪,下颌却紧绷成凌厉平直的线条。
饶是并非亲历千年?前的事,仅仅受玄都印影响了神魂,温寒烟都感觉自己心口因为一尘禅师这?段话而不断地翻涌起血腥气。
她不愿再让裴烬继续这?样听下去,继续这?么下去,但凡裴烬理智失守,场面恐怕要彻底一发不可收拾了。
温寒烟当?机立断出声打断。
“你故意不让巫阳舟出手阻拦乾元裴氏销毁玄都印,却偏偏背后放出风声,引得整个逐天盟震动?,人人相争。”
她眸光冰凉,“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玄都印这?样的宝贝,即便?明知它?至阴至邪,试问?整个九州,又有何人不想将它?收入囊中?”
一尘禅师笑意不达眼底,“人就是这?样贪婪的生灵。我费尽了辛苦,做了这?么多,自然?是为了让裴烬也体验一下,被至亲之人背叛的滋味。”
他语气平淡,淡然?之中却压抑着深刻的暴戾和恨意。
“只可惜,他还真?是个不死?的,先是失了明,又失了右手,成了个废人,他竟然?还能东山再起,甚至琢磨出了一套左手刀法。”
“疯子。”温寒烟缓缓吐出两个字。
这?两个字却像是说中了一尘禅师的某种心结,他陡然?狂笑三声,再次抬起眼时,眼眶比眉心一点红痣更猩红。
“裴烬既然?占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