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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碟,留在了无爱的未来。
没有你,我要怎么办……
冬十月初七
爹娘烧炭自杀未遂。
我赶到时,门窗已经被破开,炭炉里的火苗已经被扑灭。
而爹娘,并排躺在床上,穿戴整齐,脸色稍稍显红。
原来,病的不止我一个。
爹娘也在深夜崩溃过无数次。他们说,很是对不起你。毕竟你的仇人姓“蔡”,尽管后来调查出,他们是移民换姓的苗人。
蔡家,蔡氏,都对不起你。
我喂爹娘喝汤药,讥讽他们:以死抵罪,未免也太简单了吧!
我们一家三口,就该活着苦熬,忍受不断袭来的痛苦。
我不该讥讽,但我忍不住。
死亡何其轻松。
我们这样的罪人,不该死得那么轻松。
***
庆禧元年春三月十三
新帝即位,改元。
爹主动请辞告老。
陛下对蔡氏忌惮已久,在允许爹告老后,就准备灭掉蔡氏。
我进宫陈情数次。
外面都在看我家的笑话,而你的朋友给你写了信,托我给你送信。
我忙得连口水都不顾得喝,但,仿佛只有在忙碌时,才能不去想你。
你的那群朋友情人,都觉得我与你之间还有联系。甚至连陛下都问我:那个刺杀先帝的杀手跑去哪了?
讲真的,我不怕陛下在政事上苛责蔡氏。
我只是怕,陛下会对你造成不利。
当他满怀恶意地提起你时,我就已确定:他这个皇帝,多留不得。
爹曾在一场声势浩荡的党争中脱颖而出,而今,我要迈上他的老路。
为了使你始终自由。
我不会把这些腌臜事写在信里。
在我给你寄送的信里,只存有一些老友旧事与些许正常的悲欢离别。
这次,我赌我会赢下这场党争。
但愿我能赌赢。
***
庆禧三年秋九月初九
三年。
我花了三年时间,把皇帝搞下了台,而后联合中书门下与枢密院,将翊王扶植上位。
我赌赢了。
但,帝王的心思一向变幻莫测。
到了该“功成名退”的时候。
在不久的将来,“蔡衙内”会消失在盛京,乃至整个国朝。
这三年,爹娘曾寻死数次。我跪在他们面前,求老两口好好活下去。
我说,如果你还在,你一定希望他们好好活着。
不知他们听没听进去。
阿来,你还记得这个女孩吗?
她非常想念你。
貌似,她是把你当成了“娘”,经常催我给你寄信,期待你的回复。
可三年过去了,你没有回过一次信。
苗疆凶险,蔡氏派去那里打探情况的人,不断被遣送回来。
你过得还好吗?
我不知道,大家都不知道。
***
庆禧五年夏五月十六
我果然不能得闲。只要一有空闲,脑里就又冒出了自我摧毁的念头。
割腕造出来的伤疤又丑又难以消除。
我想,我还得为你守身如玉呢。
万一哪一天,你会回来,我要把更完美的自己,送到你面前。
所以,当那些念头再次袭来时,我只能硬扛。
我跟谢平联起手,一起在盛京城里起造一个光辉伟大的“易老板”的形象。
我想让我们之间的恋情被记得,而我记得,你想要被后世永久记得。
所以,我要他们都记得你,记得你从未远去。
易老板,我已迈入而立之年。
你曾说,你喜欢三十来岁的成熟男人。
现在,在年龄方面,我终于达到你的标准。
什么时候,能来看看我呢。
***
元熙元年秋七月廿九
易老板,欢迎回来。
八年悄然而过,我有整整八年没与你见面。
而今,你依旧年轻貌美,风情万种,谈笑间从容不迫,比我想象中的“易老板”更“易老板”。
赴宴见你时,我往眼周贴了个刺青,用水洗就能抹掉。
幸好你喜欢我的刺青,幸好你喜欢这个年纪的我。
我爱你,我依旧爱你。
但,我已不再年轻。
爱得死去活来是独属于年轻人的特权。
今下,我爱你的方式,是望着你的背影愈发沉默,是在与你老友般的相处中,愈发痛苦。
我撮着被你抖掉的烟灰,突然感受到,过去的八年,也就像这捧烟灰,溜走得悄无声息。
老男人的泪水无比矫情。
我用手心抹了把脸,目送你远去,默念一句:祝你玩得开心。
秋八月初十
我与你,开始在各大酒局、饭局中偶遇。
庭叙是你的新欢。在一次次觥筹交错间,我朝你举起酒盏,与你隔空碰盏。
我看起来,应该是满不在乎的模样吧。
但,每次散宴后,我才后知后觉发现,原来手心早已被我掐烂。
秋九月初六
我把你带到私宅,把所谓的“小狗日记”展示给你看。噢,还有那千百封书信。
我终于勇敢一次,把想说的话都说给你听。
至于为什么突然朝你表明心意……
大概是因为,在不久前,我了解到,你在苗疆是怎样度过了这八年光阴。
原来,我与你,都已饱经风霜。
易老板,我说我了解你,但你总不相信。
我了解你,了解你将在杀掉蔡绲后,又将远走。甚至是,彻底远走。
那么,在你远走之前,请允许我,向你表明我矢志不渝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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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熙二年
春
在爆炸案发生很久之后,我才勉强平定情绪,但手脚仍在发颤,边拆绷带,边哆嗦着写下这一篇。
不再写具体某一日,自此我的时间里,只剩下无趣的春夏秋冬。
吾爱,你死在江船爆炸的那一晚,死在我刚得到名分的那一晚,死在春盼莺来,万物即将复苏的那一晚。
我试图自我安慰:你的肉身被烈火焚烧殆尽,但你的魂魄,自此得以永生。你彻底获得永无止境的自由。
你走后,谢平暴瘦。不过半月时间,他就已瘦成个骷髅架。
阿来日日夜夜都在那个渡口徘徊,经常哭到昏厥。
你的老情人,今日投江,明日上吊,用各种惨烈的方式,为你殉情。
我平静地处理与你有关的任何事,只是心很痛。
痛到麻木时,竟会再次想到自残,明明我早已跟这个陋习说再见。
偶尔也入一入我的梦吧。为何他们都能梦到你,偏我不能。
夏
吾爱,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你没死,你还活在世间某个角落。
我开始实践这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