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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不需要靠一招“衙内愁”来应万变。仗着自己身体轻捷,爆发力强,四两拨千斤地绞住那只粗壮的胳膊,用力一扭——

此时福船和战船互相剐蹭,双双剧烈一晃。

阮晓露被赵良嗣的重量带摔,一瞬间出溜了两丈半。这次她有所准备,在水手的惊呼声中,迅速拉住左近缆绳,双脚勾住栓绳的木桩,稳稳伏在甲板之上。

而赵良嗣跌落甲板,咣当一声拍在船舷上,整个人挂在外面,只有阮晓露抓着他一只胳膊。

一个高大肥胖的汉子,好似伶仃将落的一枚绿叶,在风中飘飘摇摇。

船舷被雨水冲得滑溜无比,他用另一只手拼命抓挠,抓不到着力点,绝望地抬起头。

狂风吹在他脸上,他须发尽湿,黏在脸上,张了张口,出不得声。拼命喘息几次,才断断续续的吼出来:

“你、你知不知道你是国家的罪人!大金国兵强马壮,灭辽是迟早之事。如果不提前和他们交好,等辽国国灭,下一个就是大宋!不听我之言,到时候你们全都要后悔……”

阮晓露紧抿着嘴,不答话。她稳稳抓着这小二百斤的重量,小臂上绷出道道青筋。

赵良嗣哆嗦一下,眼里现出乞求之色。

“好,好,拉我上来……我这就下令返航,既往不咎,绝、绝不追究……马上返、返航……”

阮晓露突然喊:“现在你承不承认,你根本不是真心投宋,其实意在乱我国家,缔结兵祸,趁机牟利?”

喊得声嘶力竭,确保离得近的几个水手都能听见。

“我……”

狂乱的风雨吹散她的头发。阮晓露稍微一松手。赵良嗣登时掉下去半尺,脸色白如纸。

他咬牙,“我是真心为国,你误会……”

气力用尽,声音微弱,但语调依旧坚决得很。

阮晓露大声道:“你承认了?好,是条汉子!”

阮晓露张开手掌,赵良嗣轰然跌落,一身绿袍在水中翻滚片刻,被水波一口吞噬,再也不见。

*

大雨渐歇,狂风不止。阮晓露慢慢爬起来,攥出头发里的海水,头重脚轻地寻回主舱,靠着板壁坐下,拿块毯子披了,喘匀气,闭目良久,觉得四周空落落。偌大的汹涌世界,一时间只剩自己一人。

隐约听到四周人声。赵良嗣的几个亲随都被除掉。李俊持刀带人,叫出躲在底舱的诸般人等,一个个询问姓名身份,找到几个熟人。

“孙提辖,凌统制,你们都平安,万幸……咦,这、这位是……宋大哥?”

宋江瞥一眼墙角那个“贤妹”,颤巍巍道:“兄弟救我!”

李俊和宋江大约谁也没有想到,江州一别,本来认定此生再也不见。今日久别重逢,各吃一吓。

甲板摇晃得厉害,站稳都困难,更无法“纳头便拜”,只得各自拱手尬笑,假装早已料到对方在此。

李俊:“给宋大哥引荐一下,这位顾家大姐,诨名母大虫,是登州有名的豪杰……”

顾大嫂当然对宋江久闻大名,此时见到真人,第一反应是不信:“李俊兄弟,你莫诓我,这黑汉子真是郓城宋公明?”

宋江:“在下正是。”

顾大嫂喜上眉梢,手舞足蹈:“久仰……”

可惜她不识水性,风雨中一路航来,早就晕船晕得要死,此时打过一架,血脉活动,肚子里翻江倒海。一个“仰”字一张嘴,哇的一声,吐了宋江一身。

赶紧告罪:“大兄弟,俺不是故意的啊!”

宋江苦着脸,赶紧说不怪不怪,跑回去换衣裳。回头看着这群新登船的妖魔鬼怪,绝望不已:好好的一艘官船,现在成贼船了!

李俊来到阮晓露跟前,半跪下,打量她这一脸颓态。

“我问了船上几个人,人人一问三不知,说不清这船上变故。”他低声问,“怎么回事?为什么打起来了?是那个赵大人发现你们身份了么?”

阮晓露轻微摇头,不愿意说话。

“受伤了?”

阮晓露皱皱眉,依旧摇头。方才被赵良嗣险些暗算,摔出舱门,在甲板上一路滚过,确实磕磕碰碰不轻。但她也算身经百战,这点小伤小痛也都不在话下。她就是莫名的情绪低落。

脑海里总是徘徊着赵良嗣死前那对她恨之入骨的眼神。

她武功越练越熟,干架不少,也不是第一次杀人。但以前都是自卫杀敌,死在她刀下的不是人渣暴徒就是无良官兵,可谓生得恶劣,死得活该。

可是今日,她取人性命之余,给他留了个洗不清的恶名。这种杀人诛心之计,梁山大多人是不屑于使的,大约只有吴用会投个赞同票。

当然,她也有充足的理由。既已决定抢这个历史的方向盘,就必须让赵良嗣信誉扫地,把联金这条路彻底堵死。否则,东京城里那个好大喜功的草台班子还是会孜孜不倦地作死,让她一通白忙。

再说,历史上的赵良嗣,在北宋把自己作完蛋以后,身受千夫所指,照样身败名裂。让他少活几年,吃亏他一个,造福千万人。

理是这个理,但这人杀得总归不太光明磊落,不符合她做人的风格。

糟心。

李俊拍拍她脸颊,见她迟迟没反应,慌起来,把顾大嫂叫来一起看,把手在她面前晃。

“许是磕傻了?妹子,这是几?”

“你才磕傻了!”阮晓露一举回神,跳起来笑道,“多谢援手!——怎么找到我们的?”

顾大嫂道:“李俊兄弟瞅到你们开船,立刻飞马回去,点人上船去追,前后也就差了两个时辰。谁知海里转来转去,愣是寻了三四天,闷死我也。哼,看来水军统领也就这般能耐,我也能当……”

说着说着,又觉腹内翻涌,一个“当“字一张嘴,冲头跑到船舷边狂吐。

李俊瞟一眼那位宣称要抢他饭碗的“水军统领”,给个同情的眼神。

“她跟你投缘,怕你不明不白的丢了,定要跟来出把力。”他道,“我好说歹说,本不想带个旱鸭子,结果赌输了。”

阮晓露来了兴致,“赌的啥?不会是俯卧撑吧?”

梁山的人不在,剩下的赌博毫无心理压力。

李俊一副“你瞧不起我”的神色,“当然是骰子。不过我觉得她作弊了。”

阮晓露叹口气:“你跟入行二十年的庄家赌骰子。”

好一株顶天立地的韭菜。

她拉着李俊的手腕,把自己拽起来,抖抖身上筋肉,忽觉脚下平稳,原来雨已彻底停了,风力也降了大半,只吹得桅杆顶上旗帜飘摇。

天空依旧阴沉,乌云堆积半日,释放了巨量的水汽,依旧不依不饶地罩在这一片海域上空,好像在寻找下一艘受害的船。

四面八方灰蒙蒙,晦明不定,看不清前行的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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