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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铁盘沉默。这姑娘一口一个“咱们”,好像她也是盐帮一份子似的。虽说旁人说得有鼻子有眼,说当初没她力挽狂澜,帮主大哥怕是现在还在江州牢城里蹲大狱;这几年帮里发展壮大,全靠她牵线搭桥……这些话他也听了不少,但毕竟未曾亲见,心里不免嘀咕,焉知不是因着她和帮主大哥的关系,旁人溜须拍马,给她贴金?

反观他自己,给帮里流过多少血,杀过多少人,谈妥过多少买卖,这些功劳,难道比不上一个狐假虎威的小丫头?

“就算真的放弃那些灶户,”阮晓露望向漆黑中的海潮,语气严厉了些,“到时天下传扬出去,我帮派大难临头,不思退敌,先出卖百姓、自断手足——我盐帮威望何在?还有谁愿意真心归附?咱帮主这么多年的经营,都化成一句‘没担当’?”

沈铁盘句句拿帮主压人,她也搬出帮主,跟他对轰。

沈铁盘出身贫贱,口齿远非伶俐,被她条理清晰地一分析,一时不知该从何反驳,

“并非小的一人这样想,”他干巴巴地道,“不少兄弟也都……”

“别人怎么想是别人的事。”阮晓露道,“我还是那句话。你既然没法说服我,就得跟我一条心,避免整个队伍离心离德。能做到吗?”

沈铁盘嘟囔:“好好好。”

暂时摆平团队里的刺儿头,阮晓露才走到人丛中央,立定。

“大家已经看到敌人凶残。”她环顾全场,朗声道,“今日这一场,只不过是他们投石问路。大军在后头……”

有人小心问:“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女真人”、“金国人”,说起来太陌生,大多数帮众脑海也没有一个具体形象。只能简单称“他们”。如此笼统的称呼反倒令人胆寒,好像一个无处不在的厉鬼,随时会来取人性命。

阮晓露回想起在围猎场中看到的、女真人用以排兵布阵的石头子儿。

“战船至少五十艘。”她道,“加上补给船只,至少一百艘船。”

这话说出来,自己也颇为胆战心惊。就连当年梁山和官军拼得最厉害之时,官军派战船围剿水泊,也没派过上百艘船。

梁山还是个正经的土匪山寨,有几千精兵,几百战船,还有固若金汤的水寨城防……

而此处都是一马平川的盐田,堪称无险可守。

“但咱们别无选择,只有应战,而且必须赢。”阮晓露语气坚决,道,“敌人虽凶残,但水军数量有限。且国内闹着盐荒,战力一日不如一日。这次赢了,才能让他们以后无力再犯,咱们才能长久的安居。”

她有意鼓舞士气,只说“赢了如何”。至于“输了如何”,也不必多做描绘。

有下层帮众问道:“这些女真人到底是冲着什么来的?我们没招他没惹他,以前还一块儿做买卖,到底哪里跟他结了仇?”

虽然双方已交了手,但这仗打得糊里糊涂,很多人到现在也没完全反应过来。

“金国国内盐荒已经不可收拾,千金难求一石精盐。这就是他们的来意。”阮晓露语气沉稳,继续道,“这些兵马的意图,一是抢劫咱们库存食盐,二是绑架灶户,强迫他们去辽东生产劳动……”

帮众严肃听着。有人却小声说:“有些灶户本来就是辽东偷跑过来的嘛,把他们送回去就完了!”

灶户们容色大变。郑佛娘叫道:“当初大王们承诺保护我们的!菩萨在上,姑娘大王也答应……”

有人痛哭流涕,痛陈女真人如何将他们视作奴婢,待遇比牲畜还不如,稍有不从,动辄杀人……

沈铁盘坐在暗处,扬起下巴,朝阮晓露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仿佛在说:瞧吧,除了我,还有别人也不待见这批灶户。

阮晓露寻思,要让这少数帮众打消“驱逐灶户”的念头,光靠渲染灶户在女真人手下多么悲惨,怕是收效甚微。盐帮不是慈善组织,不会因为谁可怜就收留谁。

“郑大娘,”她忽道,“你们世代居住辽东,亲眼见到女真兵马攻城掠地。今儿你们详细说说,女真人是何种性格,如何作战,如何生活……让我们也知己知彼。”

灶户们互相看一眼,有大胆的先说:“我知道。女真兵马作战时,都是团战,极少单骑冲锋。”

又一人道:“他们行军时都带奴婢,有时一个人带好几个,负责搬运、喂马、做饭、或者推在前头挡箭……”

“他们军中也不止有女真人,经常还有高丽新附的兵士,不像女真人似的剃头发,但虐待起百姓来,比女真人还狠……”

灶户们零零碎碎地说了半天。虽然总体上还是控诉大会,但对女真人各方面的描述十分真实,比阮晓露、或者其他参加过维和义军的同伴介绍的要详细准确得多。

从灶户的只言片语中,从没见过女真人的盐帮帮帮众,脑海中头一次勾勒出这批对手的形象。

“多谢乡亲们指教。”阮晓露道,“如今形势危急,敌军迫近。我希望你们也能一起参与战斗,保卫家园。当然,你们不是帮众,我也不能强留。如有愿意撤退的,现在就可以收拾东西走人,另寻出路,我不会挽留。”

灶户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走的。

辽东偷渡来的几批灶户本来就无处可去。至于本地灶户,已经跟盐帮合作多时,难以复为良民,同样别无选择。

郑佛娘连声“阿弥陀佛”,道:“菩萨保佑,让我等逃得性命,在此安居,我们遵从天意,不能擅自离开。”

王擒龙笑出声来:“什么菩萨,明明是阮六姑娘带你们来的。”

郑佛娘虔诚道:“那也要先谢菩萨。是菩萨让她遇见我们的。”

阮晓露笑了笑,不予置评,道:“那好。我征用你们十六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青壮年男女,编入帮中队伍,一起拒敌。其余人也会派遣任务。望你们不要退却。”

当着所有人的面,她传递出清晰的信息:灶户不是拖累,反而能提供珍贵的情报,而且能和帮众并肩作战,成为战友。

等众人情绪稍定,她继续道:“咱们虽是盗匪,盗亦有道。既然接受了这批灶户,就不能任由他们回到火坑。况且,敌人的胃口贪得无厌。就算这次掳走所有原籍辽东的灶户,岂会就此满足?他们一次 得手,下次就会来掳走本地灶户,祸害更多地方。就算是为了周边父老乡亲的安全,也不能纵容敌人掳掠人口……”

这最后一句话却说在点子上。不少下层帮众都是本地灶户出身,父母亲戚都在左近。登时乱糟糟附和:“绝不能让他们为所欲为!”

“好。既然众意如此,我们约法三章。”阮晓露道,“第一,灶户也是盐帮成员,帮众当护其周全,禁止有抛朋弃友、见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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