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528
消失,若有若无地豁开一道漆黑的缝,随后那缝隙合拢,光芒骤然浓烈起来。
有人意识到什么。费保大叫:“船!海上来了大船!”
若在平日,深夜里,就算月色再明,也难以看见海里航行的船舶。偏生今日“浮海灯”大盛,船只的龙骨劈开水波,萤火聚集在船舷两侧,以致光芒骤增,准确地勾勒出大船的位置。
阮晓露丢下扇子,抄起一把刀,目不转睛地盯着海平面,默默地数:“一、二、三……”
这些战船,比先前的哨船更为庞大。每一艘敌船,两侧都汇集了扰动的荧光,远远望去,就是一个淡蓝色的光点。光点缓缓移近,排成一排。随后又是一排……
远远的看不清晰,但根据光点的分布,粗略估算,至少六十艘船,整整齐齐地推进,幽蓝色荧光渐渐熄灭,随后船桨搅动,又逐渐增亮。最后,所有敌船泊在水面中央,巨帆连绵数里,荧光渐次熄灭。
“嘿,醒醒!”
酣睡的人都爬起来,如临大敌地望着那微光浮动的海面。气温燥热,有人微微发抖。
郑佛娘带着一群灶户念佛。有人颤声哀叹:“盐还没转移完呢!”
沈铁盘则忧心忡忡地道:“现在潮水正高。”
敌人应该也发现了海面上的浮光,知道自己可能已被岸上的人看见,因此暂时停止前进。
但敌人不会犹豫太久。此时水位高企 ,直接就能将船只送到村庄岸边。
而且女真兵马能征善战,夜奔夜袭经验丰富。而己方的一群杂牌小兵,若是黑灯瞎火中骤然挨打,势必会乱阵脚。
阮晓露果断下令:“二哥五哥,带船下海!咱们也来个闪闪发光!”
小二小五高声应和,招呼手下渔民,解开所有小船,每艘船上只乘一人,浩浩荡荡,从盐田的纳潮闸口直接下海,船桨搅动,翻腾出大片大片的蓝光。
但他们也不敢太冒进。敌船太多,渔民毫无战斗经验。单靠阮家弟兄两个,纵有一身本事,离得近了,也只能是送人头。
与此同时,倪云带领帮众跃上瞭望岗哨,点起一团团火,进一步通告对面:俺们发现你们啦!
疑兵之计奏效。对面的敌人看到岸边火光点点,水面上光晕翻涌,如有千帆,正不知守着多少兵马。惊疑之下,并没有向前推进。
此时已过丑时,离天亮还有一两时辰。趁这珍贵的黎明前时,阮晓露令灶户们继续制作未完成的弩机,然后加紧转移老弱病残,再继续搬运物资……
争分夺秒,能做多少做多少。
帮众们各就各位,静悄悄地顶在各自的岗位上,如临大敌地握紧刀枪。
“不忙,”阮晓露轻轻收刀回鞘,对旁边几人笑道,“话说,女真人喜披重甲,刀枪不入,弓弩不透,骑着快马,冲锋起来势不可挡,让人头疼。可这次咱们运气好,他们是来水战的,不可能披着一身铁片下水行船,顶多披几块皮子。也不可能骑马,都是两条腿走路——你说 ,他们为着一口盐,不惜自废武功,放弃了自己最大的几样优势,是不是傻?”
清脆的笑声乐观而镇定,冲淡了紧张的氛围。旁边几个莽汉跟着傻笑。
阮晓露又问:“这‘浮海灯’,多久能见一次?”
皮老汉拄着拐杖,不无自豪地告诉她:“要说海浪发光,每年都能有那么几天。可像今儿这样,这么大一片,持续这么久的,那可不常见,老儿我从小出海打渔,一辈子了,也只见过那么三五次。你们这些后生,今儿也算开眼界啦。”
“我就说嘛,”阮晓露笑道,“这是老天助我,是菩萨显圣、妈祖显灵,让咱们提前得知敌人动向。等退敌以后,咱盖个庙,把各路神仙都请进去,烧几天香。”
众人深以为然。有人道:“还要立个碑,把咱们的名字都刻上去。”
又有人嗤笑:“那怎写得下?那碑怕是得有两层楼高。”
先前那人道:“字写小点不就行了!”
“啐,那工匠怕是做梦都骂你。”
“哈哈哈……”
……
人们渐渐淡定下来,偶尔谈笑几句。
萤火中的对峙持续了一个来时辰。潮水渐退,露出滩涂和暗礁。渔船阵无从落脚,只得先后回港。“浮海灯”也渐次熄灭,大海上重新成为灰蒙蒙一片,只留拂晓微光。
敌船终于看清,岸边的村庄并无重兵把守,也无战船巡弋。但此时潮水已落,面前尽是暗礁,无法再推进。从岸边看不到船上军兵的脸色,但想来也不会太开心。
一艘小小舢板下了水。船尾竖个白旗,飞快穿过暗礁,搁浅在滩涂上。随后,下来两个人。其中一个,看打扮是个猛安(千夫长)。另一个是通译。
船上另有七八个威猛壮汉,持着弓,意在保护。
“两军相交不斩来使。”阮小二火并经验丰富,喝令大伙冷静,“能拖延一些时刻也好。”
第279章
所谓“初八二十三, 到处见海滩”。此时退的是大潮 ,裸露的滩涂足有五七里。他拉了小五、费保、倪云等几个块头最大的战友,找块礁石叉腿一坐, 冷眼看着那两个“来使”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走过碎石遍布的盐碱滩。
“尔等盐民听着。”那通译按部就班地说, “此处海域已尽在我等掌控之中……”
“灰菜呢?”阮晓露冷不丁, 厉声道,“在船上不在?叫他出来!我有话问他!”
那通译大大的一怔。他们大军压境, 料想这一战定是“我为刀俎,人为鱼肉”, 手到擒来。对面“鱼肉”就算要开口说话, 要么是求饶乞怜之语, 要么是垂死挣扎之呐喊, 他都有所准备, 能够优雅而不失霸气地答复一番。
可对面这大姑娘上来就直呼他大金国王子名讳, 那通译全身一凛, 本能地纠正:“叫汉名!是宗朝王子!”
阮晓露冷笑。
那通译莫名其妙。他在军中职位低微, 并没有反应过来:他们这支水军本来伪装成女真民间海盗,被这女子一诈,他岂非不打自招, 主动承认自己和宗朝王子有关系?
那猛安微觉不妥,起了疑心:“你们是谁?”
阮家兄妹齐声道:“贩盐的啊。”
就算搬出梁山名头, 这些人也不可能就此退却。而且如果梁山势力和女真兵马直接冲突,消息传回金国国内,势必会影响到现役维和军马的安全。
万一金国撕破脸, 北国驻扎的岳飞、杨志,还有三千兄弟姐妹, 可没那么容易全身而退。
所以不如深藏功与名,就说自己是盐帮的。
那猛安喝道:“我不信!”
阮晓露道:“我还不信你们是寻常海盗呢。”
那猛安脸色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