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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一看老人的右手,以一种怪异的姿态松垂下来。
肱盂关节脱位。
老妪的肩膀脱臼了。
“什么时候的发生的事?”
“约在四刻之前。”
“……”
秦昭脑中出现几秒空白。
这个四刻是多久?说时辰我也好理解些,难不成时辰计时还没普及运用?
战国时代的计时器是……漏刻?
秦昭死命搜刮脑中的记忆,终于在某个犄角旮旯里找到了某次参观某博无关时,无意间扫到的漏刻相关的计时换算:
古刻一昼夜为一百刻,一古刻合今14.4分钟。
大概一小时前。时间还不算久!
没有X光片,秦昭无法判断老人的骨头是否有轻微骨裂,仅粗略观测手臂,她看起来只是在跌倒时手掌着地,身体承受不住暴.力冲击而导致的肩膀脱臼。
好解决,《外科学》上直接手把手教了手拉足蹬法来做肩关节复位。
但这种复位法略微粗暴耗力,患者的痛苦感会很强烈,虽然能局麻减缓痛苦,但问题现在没药。
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还对她手拉足蹬……秦昭怀疑自己一上手上脚,就要被桑冉扔出去了。
“把她放下来吧。”
“你不能治?”
桑冉眼睛红了。
“没说我不能治,你放下来我才好治。”
“哦!”
青年听话地将老人复位躺好,就差问要不要盖被子了。
秦昭扶额,开始用外旋法复位关节。
确定患者呈仰卧位;
一手轻扶老妪右手腕关节,使其肩关节处于内收内旋位,肘关节屈曲成直角;
另一手固定其肘关节,扶腕关节慢慢向外用力,使肩关节逐渐外旋……
咔嚓,复位。
五秒钟不到。
“好了。”
“好了?!”
桑冉几乎是吼出来的。
老妪也十分震惊。虽然依旧疼痛感强烈,但她确实能感受到右手的存在了。
“有不用的布料吗?我给老人家做个固定和悬吊。一月之内务必让她好好休息,保证营养,不要做活了。之后再进行肩关节功能锻炼吧。”
下完医嘱,秦昭拉起呆滞的桑冉,支使他带她去挑选剪裁布料。
他看着她熟练地分割、撕扯老旧的衣物,突然无比庆幸与她结缘。
赠予她鸟蛋也好,放任她动用自己的工坊也好,太正确不过了。
“秦昭,你这些本事都从哪来的……幸亏我从不信巫,信了你。”
“这么快就对我说‘信任’,桑冉啊,你不觉得又亏了么?”
桑冉不解。
“比如,为这么简单的‘关节复位法’,就把自己卖给我,真的不亏吗?”
秦昭抱着裁好的料子笑他。
“你不要偷换概念,我只说帮你实现一个愿望……”说着说着,桑冉好像没争辩的心气了。
“亏,我亏死了——”
他压低声音自语。
秦昭抱着布料去个老妪吊手臂了,留桑冉一人在这。
“亏?才不亏呢。”
他扭头看向外面,言语间带着笑意。
第18章
秦昭刚给老妪固定好吊臂,就有人急匆匆进入内室。
不是桑冉。
来人跪在老妪身边,想伸手触碰她,又怕碰到她痛处,焦急与忧心都挂在脸上。
男人一身农人装束,裤脚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额上布着细密汗珠,气息不平,应是一路赶过来的。
“亲母,你这是——”
“儿啊,我已无大碍,巫用神力将我的手接好了。”
上一秒,秦昭还在疑惑这二人身份,一声“亲母”便将二者关系交代清楚。
她更疑惑了:老妪有亲子,桑冉为何会为她以大代价求医呢?
还不等秦昭作出推断,下一秒,“巫”和“神力”闯进她耳朵,把她雷得里焦外嫩。
不是神鬼,是医学,是科学!
秦昭的心在咆哮,但看着老妪和她儿子崇敬的眼神,她又无力去纠正了。
她再次感受到一种时代的差距——医疗还未起步的年代,一个小小的关节复位,可以被人当做神迹。
“谢巫救我亲母。”
男人向秦昭伏地大拜。她被吓得差点跳起,连忙伸手请人起来。
“不必如此,快请起。”
“巫,劳您施展神力……我该给您多少足布做答谢?”
“不必了,我已经给过她了。”
秦昭回头,桑冉又换上他们在桑树下初见时那幅面无表情的样子。
他双手环臂,就依靠在门框边没个正形。说话轻飘飘的,像是告知了件无关紧要的事而已。
气氛有些凝重,秦昭看老妪儿子面露不快,却很好地忍了下来,只是握紧的拳,快要把手边的被子抓破了。
他们的关系亲近又疏远。
“让巫看笑话啦,妪——”
“阿婆,冉有话想与你们说。秦昭,能去外面等等我吗?”
桑冉的语气倒是不像在说问句。
秦昭知晓他们之间要谈的话,不是她这个外人能插进去的。
“好。”
她很干脆地把空间让给了他们。
……
谈话没有持续多久,不一会,秦昭便看着老妪被她儿子带出来扶上木拖车,然后被亲子拖着离开了。
桑冉在老妪上车时,便向她行了天揖礼,一直伏着身子,直到老人消失在道路前方。
秦昭没有看错,老妪离开时眼里闪着泪光。里面有不舍,更多的是欣慰。
而她的儿子,从头至尾没有看桑冉一眼。
“走吧,秦昭,我送你回去。”
“嗯。”
俩人一路无话。
秦昭屡次欲言又止。对奇桑冉身上的故事,她是有些好奇的。但思及相交不深,她不敢贸然询问。
这一切桑冉都看在眼里。
走过前方的拐角,避开人群后,桑冉低声向秦昭说起自己的故事。
“我在世上只剩两位不是亲人的亲人:阿婆和一个老混子。他们都是亲母身边最后剩下的人。
“谁能想到怀着嫡子的亲母,会被亲父宗族一路追杀至此呢?她提着最后一口气在桑下生了我,把命也留在了那。说来也巧,‘桑’也是亲母的名字。而我用它做了自己的氏。
“为照顾我长大,阿婆放弃了大半个家;为我能学到更好的梓艺,阿叔接受……的考验,在百越丢了双眼睛。
“而这两个人,总在盼着我离开大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平静地说着波澜起伏的故事,仿佛很遥远,与他亳不相关。
她安静地听,渐渐在他掩盖踪迹的释然里发现了心疼的端倪。
“秦昭,若是你的亲母,十年如一日地把一个外人看得比亲子还重要……你段不会惊讶,定能理解‘他’的心情,甚至觉得‘他’对我已经够温和了。”
桑冉笑着自嘲道,笑意肤浅得没有一丝欢快的味道。
“都这么多年了,还把我当孩子一样‘关照’,都不知道多爱惜爱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