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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笑道:“此处唯有你我父子,我便告诉你实话吧。”
“大郎,你以为为父凭什?么能?做右相?”李林甫想到自?己一年不如一年的身?体,也生了几分萧瑟之意。
李岫道:“因为父亲才干过人。”
他这个倒不是说假话,李林甫虽说名声不好,但是能?料理天下十几年,本事?还是有的。
李林甫摇头:“为父有才干,可?朝堂上有才干之人不仅有为父。”
李林甫这句话也是真心实意,朝中?谁的才干高低李林甫太清楚了,旁的不说,这些年被?他陷害的那?些大臣许多都是他认为才干能?威胁到自?己相位才会出手打压陷害。
“倘若做右相只需要才干,那?张九龄的才干不在我之下,圣人为何要费一番力气用我来代替张九龄呢,难道是因为张九龄有什?么地方比不上我吗?”李林甫自?嘲道。
李岫沉默不语。
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父亲的名声差到了朝野市井人人喊打的地步,却依旧能?坐稳右相位置。
李林甫看着自?己懵懂的长子叹息道:“我和?其他宰相不同的地方,是我能?给陛下做脏事?。”
“张九龄要名声,我不要名声,所以我能?替代张九龄。”
李岫微微张着嘴,目露震惊,似乎不能?相信一向提都不愿意提张九龄的自?家阿爷会说出这样贬低自?己抬高张九龄的话。
他的心思太好猜,李林甫只看了一眼就猜出来自?家长子的心思,他咳嗽两声,低声笑了笑。
“名声再好,他也被?贬出了长安,最?后的赢家是我。”李林甫唇齿间溢出几声畅快的笑。
张九龄再芝兰玉树有什?么用,圣人不用他,他就得灰溜溜像一只败家之犬一样被?赶出长安城。
李林甫毫不吝啬表达他对君子的鄙夷。那?些正人君子名声再好听有什?么用,权力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陛下用我,就是为了让我做脏事?啊。”李林甫感?慨着,“陛下要华美的宫殿,要美貌的宫人,要兴庆宫寒冬如春,要他的权力至高无?上,要他的威严无?人敢犯。”
“那?些正人君子能?给陛下弄钱吗?他们没那?个本事?。”
李林甫冷笑:“天下人只道我巧立名目收税,可?这个税也不是谁都能?有本事?收的上来,我能?收上来,这就是我的本事?。”
李隆基要享受,就得有钱,没有钱,就算是皇帝也过不顺心。修宫殿要钱,选宫女?要钱,养着上万人的教坊也要钱,他李林甫弄的钱难道都花在他自?己身?上了吗?
他又不爱美人,也没什?么烧钱的癖好,他只爱权力,他天天忙的不可?开交,他能?花多少钱?
钱都是花在了皇帝身?上。
圣人单单一年赏赐给杨家那?几个姐妹的钱就是十数万贯,还有宫人,开元二十五年,他接手相位的时候宫人只有三千人,如今宫人数量超过三万人,养宫人也需要花钱,这些钱都是他弄来的!
“更何况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们能?为陛下打压太子吗?他们顾忌名声,不愿意做。”李林甫抛出了另一个重要原因。
李岫震惊听着“打压太子”四个重若千钧的字就这么轻飘飘从他阿爷口中?说了出来。
“可?,可?太子是圣人的亲子啊。”李岫不敢置信道。
他一直以为阿爷敌对太子是因为阿爷自?己看不惯太子。
毕竟他阿爷看不惯的人那?么多,看太子不顺眼也很正常,哪日他阿爷看谁顺眼了才是怪事?。
“哈。”李林甫短笑一声,“圣人提防的就是亲子。”
“大郎,不是为父要将他们逼到绝路。他们与太子亲近,圣人看不下去圣人要将他们逼上绝路,为父也不过只是圣人的一把刀罢了。”李林甫叹息道,他看着自?己正直的大儿子,眉宇间满是忧愁。
他的子女?之中?如今还没有能?在他去世后支撑起李家的人,自?己如今所处的境地又是如此危险。
自?己死后,自?己的子嗣们该怎么办呢?
饶是心狠手辣如李林甫,这一瞬间心头也略过一丝后悔,可?这丝后悔只是稍纵即逝,很快李林甫又冷静了下来。
他宁可?死无?葬身?之地,也不愿意碌碌无?为任人欺凌一辈子;他宁可?死后遗臭万年,也要活着的时候权势滔天。
李林甫抬手抚摸着跪在他身?前的大子头发,喃喃道:“为父能?替圣人平衡朝堂,为父才是右相啊。我若是不心狠手辣,恐怕连宰相的位置都坐不上,又如何能?有我们李家今日的富贵呢。”
李岫悲切道:“可?如今阿爷已经?上了年纪,为了咱们全家的日后……阿爷收手吧。”
“糊涂!”李林甫怒声斥责。
“为父在相位上待一日,咱们全家才有一日的太平。倘若为父退了,用不了一年你坟头上的草就能?长到腰高。”
李林甫直视着从出仕后便一路顺风,从未受过任何蹉跎的大儿子,长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皱纹透露出了满满的疲惫。
他一旦后退,朝堂上那?些觊觎他相位的豺狼立刻就会扑上来将他全家撕得粉碎。
尤其是太子李亨,他与李亨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这时候谁往后退一步谁就是满盘皆输。无?论是为了相位还是为了他的子女?后代,李林甫都不能?退。
李林甫深深看着李岫,胳膊略微用力将他拉了起来,直视着李岫的眼睛正色道:“如今我们与李亨已经?是不死不休,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让李亨顺利登基,李亨狠辣不在为父之下,他一旦登基,必定会对咱们家赶尽杀绝。”
“倘若为父死前还没能?让圣人废了李亨,你就将你的幼弟幼妹送走吧。”
李林甫没提李岫应该怎么办,他知道倘若到了李家家破人亡的那?一日,他不在,李岫身?为长子就是首当其冲,不用逃,也跑不了。
他对这个结果很平静,早在他当年不择手段往上爬的时候,他就已经?押上了他自?己和?他全家的身?家性命。
他的妻妾子女?既然跟着他享了这么多年的富贵,倘若有一日斗输了丢了命也不冤屈。
李岫脸色大变,他不敢置信抬头看向李林甫,嘴唇嚅嗫却说不出话来。
“阿爷……”
他阿爷今日这一番剖心之言竟然有告知后事?的意思。
李林甫抬手阻止了李岫往下说,“你走吧。”
出于对李林甫下意识的顺从,李岫抽泣两声,擦拭干净眼泪退下了。
院子中?只留下了李林甫一人,微风吹起他斑白的头发,李林甫的腰背瞬间佝偻了下去,他任由?自?己跌倒在躺椅上,脸上的皱纹如沟壑般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