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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雨脸上挂不住,心里越发窝火,痛骂道:“你?这狗……”

他本想说“你?这狗眼看人低的小瘪犊子”,碍于谢云潇还在场,燕雨连个脏字都不敢说,只?能改口道:“够狠啊!真够狠的!!你?这个人!!”

赵惟成置若罔闻。他略微抬起头,迎着树叶筛下?的斑驳日光,仰视着高高在上的谢云潇。

林间山风簌簌有声?,谢云潇的脚步却是悄然?寂静。他顺着蜿蜒的山路走向密林更深处,还命令赵惟成等人一路随行。

赵惟成根本猜不到?谢云潇的用意,只?能遵命行事,沿着那一条山路绕过了妙高峰,抵达了宝顶峰。这宝顶峰上有一座寺庙,名为“万灯寺”,其名源于《法华经》的名句——“以一灯传诸灯,终至万灯皆明。”

万灯寺的禅师年老体衰,将近八十岁的高龄,还在寺庙内开了道场,焚香诵经,做法超度亡魂。那道场的门口摆着一只?功德箱,“功德”二?字以朱笔写成,色泽油亮鲜艳,很是醒目。

谢云潇扫眼一看,功德箱中装满了铜钱和碎银。再往寺庙之内看去,扫洒的沙弥体态清癯,神态湛定,大约是斋戒多年的潜心修道之人。

谢云潇一言不发,戴着面具立在门外?,只?见一个小沙弥快步走出来。这小沙弥显然?认识赵惟成。他对赵惟成笑了笑,也没问谢云潇是谁,就把他们带进了万灯寺。

赵惟成这才发觉谢云潇利用了他。

万灯寺是香火殷盛的古刹,寺内僧侣一心向佛,极少接待外?客。不过赵惟成是土生土长的虞州人,又?在山海县做了几年官,万灯寺的僧侣多少会?卖他一个面子。他不能直说谢云潇的身份,就亦步亦趋地跟着谢云潇,随他走遍了万灯寺的每一处角落,听完了禅师讲经说法,看惯了百姓跪香拜佛,直到?辰时将至、晨礼结束,谢云潇不露痕迹地混进了人群里,也没和赵惟成多讲一句话,便在茫茫人海中彻底地消失了。

近来虞州百姓为了防范瘟疫,常有戴着面巾、面具出行之人。

赵惟成回头一望,寻不见谢云潇的身影,但见山高路长,烟升雾绕,芸芸众生分?路而去,恰似滚滚红尘分?流而淌。

赵惟成细想谢云潇的言行举止,只?觉谢云潇心机深沉、心怀叵测,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世家的公子。

他怀疑谢云潇另有所图。

传闻一百多年前,本朝开国,前朝覆灭,前朝太子趁乱离京,逃到了虞州的山海县,削发为僧,就在万灯寺中修行。

当今圣上推崇佛法,却又?避讳“万灯寺”之名,而谢云潇带着赵惟成一同造访万灯寺,谢云潇倒是戴上了面具,徒留赵惟成一个人在这里抛头露面。

赵惟成皱紧眉头,独自飞跃下?山。

时值深冬,冷风萧瑟,森寒的山石密林之间,凌泉神不知鬼不觉地跟踪着赵惟成。他刚刚接到?了谢云潇的命令——他要追查赵惟成,及时回禀消息。

凌泉原本就是暗卫出身,又?在月门关做了四年的侦察兵,轻功登峰造极,能把自身的呼吸吐纳化作无形,融入一招一式之中。

即便是久经沙场、时时戒备的羯人,也很难察觉凌泉的行踪,赵惟成更是一点也没留意。

赵惟成在妙高峰、宝顶峰附近巡逻了大半日。天近黄昏时,暮色四合,他领兵回到?了县衙,把白天的见闻都告诉了葛巾。

葛巾没穿官服,仅着一件宽松便服,五官虽然?平凡,姿态却很突出,笑容中带着点风流意味。

她和赵惟成耳语一阵,这二?人便同去了寝房。

至于寝房中又?有何?事?凌泉也不便听得太细致。

天更黑了,深宅大院点起几盏灯笼,两个丫鬟结伴从?一堵围墙之下?走过,其中一个丫鬟说:“那男子的皮肉,你?瞧见了没?半张脸烧焦了,可真吓人。”

另一个丫鬟道:“嘘,奴婢不得私下?议论主子!你?皮痒了,想挨打吗?!”

提起“烧焦”二?字,凌泉的心头便是一紧。风雨楼一案的始作俑者是华瑶,此事无论如何?也不能泄露,否则谢云潇和镇国将军都会?惹祸上身。

凌泉忖度了一下?,暗自潜伏到?深更半夜,屏息在县衙内四处搜寻,终是发现了烧焦半张脸的男子——那人躺在县衙的一间厢房里,年约三十岁上下?,样貌年轻文雅,两鬓却有些白发。他的右手中指、食指和拇指都生了厚茧,想必是勤奋刻苦的读书人,而且他身无武功,呼吸不稳健,经脉不畅通……他极有可能是晋明的谋士!

思及此,凌泉心下?大惊。

他拔剑出鞘,想杀了这名谋士。

就在这时,赵惟成忽然?带着几个官兵过来巡察。他们一行人走进厢房,赵惟成还道:“葛知县命我来此守夜,你?们也帮忙看顾点。”

官兵们齐口应声?,围坐在谋士的四周。

凌泉无法下?手,只?好收剑入鞘,继续藏匿于暗处。

他窥探着那一群官兵,等了许久,官兵也没偷懒打瞌睡,每个人都是兢兢业业的。

凌泉不禁想起了自家的侍卫燕雨,更是恨铁不成钢!

燕雨和赵惟成的武功不相上下?,燕雨只?会?偷懒打盹耍滑,而赵惟成只?要一犯困,就抬手猛扇自己一耳光,“啪”的一下?,恶狠狠的,声?音尤其响亮。

即便凌泉看不惯赵惟成,也不得不佩服赵惟成的狠劲。

*

次日凌晨,凌泉回到?公馆,以急报通传,很快就见到?了谢云潇和华瑶。

此时已有三更天,华瑶似乎还没睡。她高居上位,并未显露一丝疲态,还端着一盏热茶,在幽幽烛火中发问:“消息打探得如何??”

凌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华瑶波澜不惊道:“原来如此。”

凌泉道:“卑职唯恐葛大人、赵大人趁机发难……”

“发什么难?”华瑶一手支着头,似笑非笑道,“就算晋明的谋士没死?,他不会?武功,那天他一定跟着风雨楼的掌柜去了地窖。这谋士能看见凶手吗?他知道凶手是谁吗?他又?有何?凭证呢?风雨楼的掌柜尚在人世,他一口咬定了风雨楼一案乃是三虎寨所为。”

凌泉一语不发,华瑶放下?茶杯,缓步向他走来:“当下?无事发生,千万别自乱阵脚,你?稍作休息,再探再报,切忌轻举妄动。万一他们给你?设了局,你?也能及时逃脱。”

凌泉领命告退。

夜色浓重,华瑶抱起小鹦鹉枕,走回了卧房。

上床之后,她道:“此地不宜久留,等我解决了那个谋士,我们立刻动身前往秦州。从?今往后,晋明的封地,就是我的封地……”

谢云潇只?说:“你?切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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