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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男人吓得脸色煞白,对方肩头上站着只悍鹰,锐利眼神和主人如出一辙,看死人似的。
郝才捷险些吓破胆,白布袍下顿时传来一片尿骚味,嘴上连连求饶,甚至搬出他是解元的身份。
周枭的右拳在军营中素来有铁拳之称,一击便能将人胸骨震碎,鲜少有人敢与他切磋比武,但这次他只出了三层功力,这位秋闱的解元便口吐鲜血,奄奄一息。
正当周枭上前揪起这个人时,小姑娘的手却兀地扯了扯他赤金披肩,周枭回头,就看到小姑娘朝自己摇了摇头。
“大哥。”
秋闱考场上考出来的第一名,若是在周家出了事,他们难辞其咎。
周枭扫了一眼卫瑜然,将郝才捷扔到地上。
管家连忙将人送去医馆治疗,灵堂才恢复安宁。
周枭站在中央,静看弟弟遗体良久,原本怒发冲冠的男人在这一刻陷入沉默。
卫瑜然递来三根点燃的香,什么也没说。周枭睨眼,将小姑娘憔悴苍白的身躯收入眼底,弟弟的离去对弟媳的打击怕是最大,算来他们才新婚三个月……
亲朋好友吊唁完,还需停灵一晚,以慰亡魂,出殡队伍要明早卯时过来。
周枭让人安置他的悍鹰,转身处理了一些家中要事,飧食过后,下起了大雨。
廊外的荷花池塘只剩下残荷,在雨幕中遭受摧折。天色渐晚,到处挂白绫的周家此刻更显萧瑟,唯有灵堂点上了几盏油灯。
周枭从书房走出,穿过走廊,来到灵堂准备守灵,却没想到早有人比他先一步过来。
不过……周枭顿了顿,也许弟媳从始至终就没离开过灵堂。
周枭站在门口,静望里面的人影,彼时窗外风萧雨飘,斜斜打过窗棂,为棺椁旁跪着的单薄身影增添了几分孤寂与悲戚。
孝衣白袖下一双纤手缓缓地烧着纸钱,泼墨浓发自雪颈斜落,神情无声悲戚,火光跳动的刹那隐约窥见脱线泪珠。
奇怪的是,从始至终未闻半声啜泣,那姑娘安静得如同骤雨里一朵濒将玉碎香残的芙蕖。
丫鬟绿樱从走廊拐角走来,手上拿着件御寒披肩,一看就知是取来给卫瑜然。
绿樱瞥见周枭,正要行礼,周枭一个眼神制止了她,绿樱点点头,默不作声从他面前经过,往卫瑜然走去。
周枭稍微侧过身,临走前多看了眼,确认身上披上了披肩,方才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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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淅沥,随后渐渐隐没在熹微晨光中。
卯时,出殡队伍赶来,大殓过后将周贯聿遗体安置在棺椁中,随后锣鼓声响,卫瑜然跟在队伍身后,一路送夫君离去。
到了墓地,丧葬领队招呼人手处理挖掘,以往这些伙计喜欢一边挖一边闲聊爱嚼点舌根,议论主人家的私事。但这次,概因周统制的存在,只一个眼神便压得人不敢直视,更无人敢唏嘘乱嚼舌根。
昨天解元郎被周统制教训一事,领队略有耳闻,但具体事因无人得知,不少人猜测是不是解元郎得罪了周统制。
因着昨晚下雨的缘故,林间雾深露重,领队抬头望向对面两人,一个高大魁梧,将领之姿如林中苍劲挺拔的松树,远远便能感受到肃杀之气,清贵与威仪自周身流露出来。一个纤细柔弱,刚刚经历了丧夫之痛,弱柳扶风般,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摧折于山林之间,随亡夫而去。
两人并排站在一起,远处雾蒙凄切,只天际有微光冒现,一左一右皆伤怀哀悼,然,两人衣袂相触间却莫名笼罩一股牵引拉扯之力。
下了葬,又作了祭祀仪式,周家的旁族宗亲很少,但基本上都来了,哭丧完后,周家小儿子的葬礼就这么结束。
众人散去,夫君离去的伤痛,似乎现在才翻涌出来。
卫瑜然随着大哥回到周府,刚迈过朱门,晕眩夹杂一股深切到难忍的悲痛,自天灵盖劈头盖脸袭来,没等丫鬟反应过来,就已晕厥过去。
只是晕厥过去那一刻,身体似乎被什么结实的东西搂住,野岭幽深肃穆般的气息笼罩下来。
“二少奶奶!”丫鬟绿樱在喊。
“她房间在哪?”五年不回家,弟媳的房间,他确实不清楚。
周枭将人拦腰抱起,抱起那刻,这姑娘竟连一个沙袋的重量都没有,男人蹙眉。
绿樱赶忙在前带路,忽然间想起:“二少奶奶从昨天到现在不曾吃过东西!”
周枭脚步一顿,“吩咐厨房做些弟媳爱吃的。”
绿樱慌忙点头,路上忙不迭让白梅去厨房准备些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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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樱一路带去卫瑜然住的凝香阁,管家喊来的大夫不久到了,把了脉后,断言这段时间过于操劳,血气亏空厉害,加之伤神才导致晕厥,需要多加休息,否则命不久矣。
这话一出,绿樱便着急起来,“肯定是因为二少奶奶这段时间为二少爷的事伤心过度!”
秋闱第二场考试那天,二少奶奶天刚亮就带着人去庙里祈福上香,虔诚求魁星老爷保佑二少爷一定要考中解元。
当时她还打趣说:“二少奶奶怎么不祈福二少爷连中三元?来都来了,何不许个大愿望?”
“绿樱,你说得对,我应该求魁星老爷让我们家阿聿连中三元,成为大晋朝最年轻的状元郎。”
谁知道,刚从庙里回来,就看到秋闱的主考官派人过来报丧,说是二少爷在考场中突发恶疾,御医看过也无力回天,说是气机不畅,心脉痹阻,诱发心痹,问她打算如何。
这般晴天霹雳,她记得二少奶奶当时差点在大街上晕过去,然而她愣是硬撑着接过主考官的报丧,随后令人将二少爷的遗体接回来。
紧接着便是请人过来为二少爷遗体清殓,向宗亲旁族报丧,守灵等,二少奶奶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饮食更是混乱,不是没有胃口,就是匆匆吃两口对付。
肉眼可见的消瘦。
直到今天二少爷出殡下葬,二少奶奶才终于撑不住倒下了。
老爷夫人早早驾鹤归去,大少爷又在外从军,偌大的周家可不就只有二少奶奶一个人在撑着。
可二少奶奶也不过是新婚三个月的新妇,十八岁的年纪却要担起处理亡夫身后事的重担,明明她才是那个最需要安慰的人。
闻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周枭叹了口气,“怪我没能早些回来。”才让年仅十八的新妇处理这种事。
绿樱又说:“也怪不得将军,毕竟将军离家有百多里远,能赶回来已经是尽力了。”
周枭不免想起那个中了解元的书生,竟上门羞辱二弟和弟媳,戾气一闪而过,不过被他很好压下,沉声吩咐道:“回头你好些安慰她,多陪陪她,有事和我汇报。”
绿樱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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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卫瑜然还未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