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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少之又少。大片大片的良田成了荒地。

空气中浓烈的尸臭已经慢慢散尽,取而代之的,是遍地撒了石灰后的气味。还有无所不在的药味。

从瘟疫中挣扎着活下来的百姓,汇聚在刺史府外排成数个长队,来领每日的汤药。

这里设了十个凉棚,每个棚子下都有大铁锅,铁锅里熬着褐色的汤药。每人能领一碗汤药,据说喝了汤药后就能预防瘟疫。

除了施药,另一处还有粥棚,专门施粥。粥棚里的粥还算浓稠,有时候还会掺些野菜放些油盐调味。

喝了汤药的百姓,大多会去粥棚处再领一份粥。不管如何,又熬过了一天,多活了一天。

“快看,孙太医走过来了。”

“大家快跪下,给孙太医磕头。”

人群里一阵骚动,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了下来,很快便跪倒了一片百姓,冲着孙太医磕头高呼。

当然,众人呼喊的第一句都是“郡主千岁”。每日领汤药领粥的时候,都有人不停地告诉他们,这是南阳郡主给他们的汤药和粮食。几个月下来,在活下来的百姓心中,南阳郡主就是解救他们脱离苦海的人。

“郡主千岁”的声浪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穿着官服出来转悠安抚人心的孙太医,听着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清瘦了一圈的脸孔浮出笑意。

跟在孙太医身边的青年男子,熬得两眼赤红眼下泛青,一张口就打呵欠,当然就是孙广白了。

“父亲,郡主让人送了大批的粮种来,是要让平州百姓补一茬春耕。此事耽搁不得,是不是得快些发粮种?”

短短两句话,孙广白打了三个呵欠。

孙太医嫌弃地瞥儿子一眼:“此事有秦海秦统领操办,不必你操心。瞧瞧你,稍微熬几夜,就困成这样了?”

是熬几夜吗?

到平州三个多月了,他就没好好睡过一个整觉。看不完的病人,熬不完的药,还有挨不完的骂……

孙广白心里疯狂吐槽,口中当然不敢说半个字,老老实实挨了一顿训斥。

“孙太医,孙军医,”面颊消瘦憔悴的林慧娘匆匆过来了,脸上满是慌张,声音不停颤抖:“疫区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已经有了好转的病人,忽然死了三个。”

孙太医面色骤然凝重,顾不得再骂儿子:“我现在就过去。”

孙广白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能自己排队领药领粥的,都是暂时没染上瘟疫身体还算康健的百姓。已经染上瘟疫的,被集中隔离在一起,一来方便照料,二来,也能将瘟疫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

这几个月来,染上瘟疫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死去。也有一些撑了下来。死亡的比例极高,其实远远超过了活下来的数字。

孙太医父子两人几乎每日都待在瘟疫区里,给病人治病开药,安慰鼓励众人活下去。在这些染了瘟疫在等死的百姓们心中,孙太医父子就如天神一般。

当孙太医和孙广白的身影出现,原本绝望痛哭的百姓自动自发地停了哭泣,用满含热切的目光看过来。

孙太医只觉肩头和心里都沉甸甸的,面上却一派镇定自若,高声道:“大家伙儿都别慌。我们的南阳郡主又派人送了一大批药材来,还送了粮种来。等大家伙的病治好了,就去领粮种,补种一茬粮食,到秋天就有收成了。”

“大家别怕,我现在就去开新的药方,熬新的汤药。等熬好药了,所有人都喝一碗,病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染了瘟疫的百姓,或满身难闻的臭气,或是面黄肌瘦,有的连走路都摇摇晃晃。此时全都跪下了,咚咚咚给孙太医磕头。

孙太医知道拦不住他们,也就不拦了,快步去了帐篷里开药方。

孙广白跟在亲爹身后,到了帐篷里才低声叹道:“之前的药方还是不成,现在父亲打算怎么开药?”

孙太医也叹了一声:“再添两味药材看看吧!”

不管如何,先开药方熬出汤药来,让身染瘟疫的百姓们有活下去的希望。

第421章 平州(四)

自从来平州,孙太医每天都在钻研药方。所谓死马当做活马医,就是这个道理。

染了瘟疫的百姓,本来就在痛苦挣扎中等死,现在有太医来给他们看病开药方,连熬药用的药材都是免费的,通通都是南阳郡主送来的恩典。他们感激尚且来不及,自然不会挑剔汤药一直喝着见效缓慢不停有人死去这等细枝末节。

朝廷放弃平州,对瘟疫不管不顾,这等时候,只有南阳郡主挺身而出。他们心中对郡主有无限的感激感恩。

当日晚上,按着新药方熬制出来的汤药,被分发到病人们手中。

他们怀着近乎虔诚的心,喝光了黑乎乎的苦涩汤药,在即将病愈的美好憧憬中入睡。

孙太医却是百转千肠,彻夜难眠。

孙广白连着熬了几晚,今夜呼呼睡得香甜。一直到天亮才醒,睁开眼,陡然一惊:“父亲,你的头发怎么白了许多。”

一夜未眠的孙太医,双鬓多了许多白发,似乎在一夜间苍老。

孙太医长长叹息,无力地说道:“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药方不妥。我一直以医书上记录过的药方为本,增减药材,其实效果甚微。”

“此次的平州瘟疫,和大梁朝发生过的几次瘟疫都不同。传播得没那么厉害,但是一旦被传染瘟疫,就很难治愈,致死率极高。归根结底,都是因吃人肉所致的病毒而起。我得重新研究药方……”

说到这儿,孙太医深呼吸一口气,站起身来。

孙广白心里莫名有些发慌,迅疾拦住孙太医:“父亲,你要做什么。”

孙太医莫名其妙地看儿子一眼:“我准备去疫区找几个病症最重的诊脉试验新药方。你以为我要做什么?难道我会傻得亲自试药不成?现在整个平州就我一个太医,治疗瘟疫的希望都在我身上。我还能傻到自己去送死吗?”

孙广白哑然片刻,才低声道:“近距离接触病患,极容易被传染,十分危险。”

“风险大也得去。”孙太医正色道:“从今日起,我住进帐篷里,不再出来。外间事务,都交给你了。”

孙广白额上的汗下来了,眼睛泛红,混合着几滴泪珠:“父亲!”

孙太医难得对儿子和声细语:“别担心,我学医大半辈子,自己清楚自己斤两。我会格外注意小心的。”

“便是有什么意外,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后悔。广白,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哭哭啼啼的,挺起胸膛直起腰杆来。”

孙广白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嗯了一声。

孙太医临走前,又扔下一句:“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接替我,进帐篷住下。直至研究出药方。”

孙广白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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