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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劲儿地往深山逃,可逃着逃着,半数的人都病倒了,眼见着就要没气了,我们这才想着豁出去抢一把,兴许喂他们吃些好的,这身子就会好呢?”

蔡玟玉低垂着眼睫,默然起身,男人的面色肉眼可见地灰败下去,几乎是心灰意冷时,忽而闻得一道清冷的女声,堪比天籁。

“人在哪?带我去。”

男人愣怔一瞬,急忙爬起身,生怕再多拖一秒,面前这人都要变卦,三步并作两步在前头领路,却撞见一条森白的刀刃,不得不住了脚步,惴惴不安地回头望去。

蔡玟玉拎着药箱,缓缓道:“烦请崔郎君让让。”

“这些流民,可付不起治病的钱财。”

“无妨,比起金银,还是人命更值钱。”

崔自明定定地看她一眼,倏然收刀归鞘,往边上退开两步。

*

天上是一轮明月高悬,地上是两道人影相偎。

左边的人拿了根树枝在松软的泥土里划来划去,用几道深浅不一的线条勾勒出一副简陋的地图,树枝在边角处的小圆上轻点,“阿树他们已经把这块占下来了,届时会以矿井有人闹事的由头,向管事求援,他至少会分出一半的侍卫赶过去,我们埋伏在路上包抄。”

树枝由边角转向中心,继续道:“待夺了兵刃后,再一齐攻回主营,我们人多,胜算应当比较大。”

崔竹喧蹲在他旁边,两手撑着下巴,盯着地上潦草至只能看清线和圈的作战图,胡乱地点着头。

“要是打起来,到处乱糟糟的,难免被误伤到,你和云娘只要在矿洞里躲着就好,等事情完了,某再——”

话未说完,忽地被一阵低笑打断,寇骞不自觉摩挲了下握着树枝的手指,试探地问道:“怎么了?是有哪里不对吗?”

崔竹喧连忙闭上嘴,想强装作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可翘起的唇角怎么都压不下去,又对上边上人探究的目光,只得不自然地轻咳两声,尴尬道:“没有,都挺好的,就是、就是你这个图画得,好像刚下了蛋的鸡窝。”

“还有吗?”

“暂时,没了。”

寇骞深吸一口气,将“鸡窝作战图”尽数划烂,把树枝随手扔开,低垂着眼睫,“总之,明日按部就班地进矿洞,自己防备着些,就算管事要矿工出来抵挡,你们也只管躲着,听见什么响动都不要出来。”

“听明白了?”

“明白!”

崔竹喧望着他的眼睛,小鸡啄米式地点头,后者却刻意避开她的目光,突然站起身,淡淡道:“若是没什么其他事,那就回去吧,早些休息。”

寇骞沉默地走在前面,崔竹喧慢吞吞地跟在后面,每一脚都踩在前面人的影子上,先是黑乎乎的脑袋,然后是糊成一团的身子,再踏过细细长长的腿,最后伸手向前一扑,揽住那人的腰身。

“生气了?”

寇骞顿住脚步,微微低眉,便能瞧见从身后探出来的一张明媚的笑脸,静了一瞬,否认道:“没有。”

“没有吗?”环住他的手臂缓缓挪动,人从身后转到了身前,紧紧地贴着他,毫不掩饰地窥听他每一声心跳,“我才不信,你就是生气了,大不了我下次不笑你嘛!”

他轻轻回抱住她。

“刚才有一点,现在,一点都没有。”

第71章 071 眼瞎心盲 她不是在想他,就是……

猎山别院。

丝竹之声靡靡, 舞姬水袖蹁跹,可再是悦耳,再是惑人,连着看了数日, 什么新鲜感都被消磨没了, 只觉腻味得很。珍馐百味置在案前,也只被木箸草草翻动几下, 席间宾客便改道去取酒盏, 一杯接一杯, 闷头喝着。

“这到底是在闹哪出啊?来猎山不狩猎,光把我们圈在这院子里!”蓝衣青年忍不住抱怨道。

锦衣人的目光于衣袂飘香间逡巡, 在素手拨弄琵琶的乐伎和步步生莲的舞女中犹豫, 对狩猎之念倒也没有那般紧迫,随口敷衍着:“不是有歌舞嘛,将就看看呗!”

“歌舞哪不能看?要不是为了狩猎, 我至于这么大老远跑过来么?”蓝衣青年撂下杯盏, 全然不顾酒宴才开始没多久,就意兴阑珊地离席。

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一曲舞毕, 座上宾客愈发寥落, 奴仆心惊胆颤地将情况回禀, 用眼尾余光, 去揣摩上座之人的神色。

“曲子听腻了, 就奏新曲,舞姬看腻了,就换新人,取悦宾客的法子, 还要我亲自教你们吗?”

奴仆将身子躬得更低些,背上冷汗渗渗,“可、可是,他们都吵着要去狩猎,实在是……”

话声越来越小,几近于无,奴仆额头贴着地面,连呼吸都放到最轻,一片死寂中,唯有炉中的香雾仍无知无觉,丝丝缕缕地探出头来,僵持许久,直至最后一点香燃尽,上座人才重新开口。

“各处关卡可有崔自明的消息?”

“……并无,应是还未走远。”

蓝青溪拿起茶盏,低眉轻抿了一口茶水,“既还没出去,那就不会出去了,把派出去的人手收回来,明日一早,进猎山搜——”

一道突兀的尖叫声响起,紧随而来的是慌乱的脚步声、嘈杂的说话声,蓝青溪不由得紧了紧眉头,拂袖起身,奴仆立时跟上前搀扶,推门而出,行过廊道,朝事件的中心点走去。

各路的宾客,醒的、醉的,眼下都不急着回房了,围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声音压得极低,唯有反复出现的“墙上”一词被听得真切。

“发生什么了?”蓝青溪问。

“墙、墙上被人写了字。”

众人讥嘲的笑声渐起,可蓝青溪抬眸望去,所见不过一片黑暗。

奴仆咽了口口水,颤声道:

“为虎作伥,眼瞎心盲。”

*

溪边的一大丛芭蕉被薅得只剩下几根光秃秃的茎兀自立着,而茎的旁边,是横七竖八的、用芭蕉叶拼凑而成的粗陋的床,每张床上都躺着一个面色蜡黄、形容枯槁的人。

刀刃再次出鞘,只是这回不是冲着人,而是冲着竹,将修长的竹子砍成一个个竹节,竹节盛上水,再添进新采摘下的艾叶,放至火堆旁煮沸。被蔡玟玉施过针的人,将腹中浊物呕出,灌下艾汤,虽不能立时精神百倍,但至少可保性命无虞。

得了救的流民跪地伏首,千恩万谢,救人者却仍只是兀自收捡着医具,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金玉书看得不免有些奇怪,“这么多人谢你,你怎么不应两句?”

“没收钱,我没有回应的义务。”蔡玟玉冷淡地回答。

“刚刚是谁口口声声说,人命比金银值钱?这才过去多久,你就变卦了?”

蔡玟玉重重地合上药箱,不欲同这个一文钱都没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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