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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顺,额上都开始冒出汗珠了。
妖皇显然对这些提议都不感兴趣,也没有退兵的意思。
仙使开始有些着急了。
直到沈长离抬眸,视线不经意扫过长几时,忽然顿住了。
他视线停在了长几末端,摆放着的一坛不起眼的桃花酿上。
那是仙使在仙后收藏中挑选礼品时,随手拿来的一坛子酒。
仙使不知这坛子酒有什么特别,可以让妖皇陛下露出这种神情。
“这是谁酿的?”沈长离问。
他语气很漠然,但是一双浅色的眸,死死落在那一坛子酒上,丝毫未曾挪开。
他心腹已经上前,将那一坛子酒搬了过来。
仙使努力回忆:“此酒是仙后在蟠桃宴收到的贺礼。”
“谁酿的?”
他重复了一遍。
手指贴在了封泥上,随着他灵力蔓过,已将这一坛酒,从头到尾搜了一遍。
感受到那一缕微弱的熟悉的气息时,他手指竟然松开了,指间灵力完全涣散了下来。有一瞬,他甚至感受到了几分迷茫的张皇。
“是,是新任的司木神女所酿。”那使者被他语气吓了一跳,迅速回想起来了。
仙界送来的珍宝都是上品。
他完全没想到,一大堆礼物中,他唯独看中了那一坛不起眼的桃酿。
“叫她来和我谈。”他说。
语气没有丝毫商量余地。
使者完全没想到他提出这种提案,他张口结舌,为难地说:“这……神女马上即将在昇阳台举行继任仪式,事务繁忙,怕是无暇下界。”
他觉得这妖皇果然和传闻中的一般喜怒无常,难以揣摩。
“况且…在九重霄,司木司命这一类文官,从不参与战事,这在仙界是素来的规矩。”
要司木神女过来和他谈判战事,实在是太荒唐了。
男人指节扣着桌面,微微一笑:“那就没得谈了。”
规矩,不就是用来坏掉的?
否则如何看得出诚意?
他尚且带着病容,语气却不容置喙,极为强硬,没有给任何商量余地。
一旁他的心腹侍从高扬已经上前:“这就是我们的意思。”
“陛下累了,仙使请回吧。”
“还有这些礼物,也都请拿回。”
一旁妖侍已经将这满桌的奇珍异宝都收回了箱子,却唯独不包括那一坛子桃酿。
“这……”
沈长离说:“这酒,是朕的旧物。”
看来,是不可能把这酒还给他们了。
仙使知道,再硬着头皮谈下去也没有意义了,只能悻悻行礼告辞。
不过……他想到,禄日没事,尚且完好,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好消息,他勉强可以回九重霄交差了。
*
沈长离独自在尘寰宫坐了许久。
清辉月色落在青石砖上。
随着青年脚步,那月色上,一路落下斑斑血迹,像寒梅一般。
他却浑然不觉,脑中满是那一坛酒。
封泥破了些许,可以嗅到一点清冽的酒香。
白茸曾经给沈桓玉酿过酒,只是他都忘得一干二净,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终于揭开了封泥,从中倒出了一盏酒。
酒水很清澈,散发着桃叶清浓的香。
那十年后,他戒酒了,一直滴酒不沾,直到今日。
他将酒盏凑到了唇边,酒水微微沾湿了他苍白的唇。
喝下去,舌尖品到那一点味道。
呼吸甚至都灼热了几分。
他嗅着那一点气息。
像是一截已经燃尽了的死灰枯木,只靠着这一点点气息,便又复燃了起来,燃到一发不可收拾。
他问高扬:“东西可否都准备好了?”
高扬恭敬地说:“已经早早备齐需要的所有物件。”
沈长离慢慢在脑海中把所有事情都过了一遍。
结亲需要的仪式,需要的婚服,聘礼,各色昏礼用品,流程也已经早早备好。
他思索着还需要准备什么,还差一些什么。
按照夔龙族内成婚的正礼,为了表示身心臣服,新婚夜雄龙会对伴侣显出真身,并亲手把护心交给自己选定的伴侣。
尘寰宫倚着一眼汤泉所建。正殿中,池子俯瞰是一朵栩栩如生的莲瓣。
池内水波清澈见底,饕餮口中正流出氤氲泉水。
他化回了原身,巨大的银龙潜入了水中。
清澈的水波倒映出了他如今的模样。
竟然让他怔仲了一瞬。
龙躯上伤痕累累。因为常年征战满是伤痕,刀伤剑伤,腹部有一道长长的刀伤,护心位置早空荡荡了,原本一身漂亮纯净的银鳞掉了许多,剩下的鳞片也暗淡无光,龙角也不复峥嵘。
早不是从前矫健漂亮的模样了。
以他强烈的自尊,他绝不会允许自己用这样的模样出现在她面前。新婚夜这样和她见面。
光芒过后,高大消瘦的银袍青年从泉池中起身,尚还湿润的墨发披散在肩上。
他没带任何侍卫,朝着巫祝住所疾步而去。
巫祝睁开了眼,显然对他这时来寻他有些意外:“陛下可否是身体抱恙?”
他径直问:“你可否有可以暂时改化模样的丹药?”
巫祝问:“有一味药,名为易形丹。”
这易形丹,雄兽求偶时会用上,可以让自己鳞甲更有光泽,身躯更加强健,气息更加好闻,用以讨配偶喜欢。
他很意外,陛下为何会找他要此药。
沈长离完全不是在乎容貌的人,从前他面容受伤,满身都是魔纹时,都无所谓,那十年间,他身体和面容都受了严重的创伤,若不是清霄强行要求巫医治好他的脸,他压根不会去处理。
巫祝浑浊的眼看着他。
陛下和平时很不一样。身上多了真正的活气。从前的他,更像是没有灵魂,强行活着的行尸走肉。
巫祝说:“此事需要一个过程,你过于压榨自己身体,常年压抑情绪,此后,需要慢慢静静调养,保持舒爽的心情,配合治疗,慢慢恢复。”
他常年强行压抑自己需求,加上身上的毒和魔气作祟,变成如今模样,也很正常。
回宫路上,回过神来,他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从心底升起一股恼意,觉得自己荒唐得可笑。几乎想把那丹药捏碎扔了。
这是他会做的事情?简直像是个笑话。
她用那样惨烈的方式离他而去,骗得他生不如死。
他对她应该是恨之入骨的,却还要想着要给她补上一次光明正大的昏礼?
沈长离从没觉得自己有这般可笑过。
他开始不止咳嗽,甚至咳出了一口血。
那泛白的修长手指却没松开那一坛子酒。
青年眉目已经恢复了沉冽。
他想。
溯溯也需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