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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用问么,他被扫地出门了。

乐野拎着箱子上了班车,后面有人推他快点,他皱起眉,懒得回头争辩,委屈巴巴地走到最后一排,假装车窗底下有人送别,他无声开口:

“再见,等我哈。”

“别恋恋不舍了,又没人送。”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乐野转过头,是笑得一脸揶揄的隋寂,他越过他不爽的视线,冲车窗下面的人摆摆手——乐野看见陆在蘅笔挺地站着,心里很酸,行,你有人送。

“你在你哥跟前那么欢实,到我这成小哑巴了?”

乐野假装没听见这句,看他什么也不带,就上了这趟他回村的班车,奇道:

“你去哪儿呢?”

隋寂还是那么不正经地笑着:

“跟你回家啊,哎,小孩,咱俩凑一对算了。”

乐野闻言,立马往车窗的方向靠了靠,看起来很嫌弃他,隋寂哈哈大笑,不再逗他。

他俩不是朋友,况且心里都不痛快,所以没什么可交谈的,隋寂不逗他,乐野也不想招惹这个……有点疯的人。

他把隋寂当疯子,却不知有人把他也看做疯子。

凌唐走进住院部后,顶着一众“今天不该你值班”的好奇目光,进了办公室。他似乎没有教好乐野,反而让他越来越疯——小疯子,对他哪儿来的执念?

他一把抓起手机和车钥匙,去了姥姥、姥爷的旧居,房子自然早就被卖掉了,但邻居仍没有变,从前跟姥姥视频的时候见过不少次,两个老太太凑在一起说不完的话。

他去拜访了沈奶奶,老人已经八十多岁,还算健朗,至少自己能走动。女儿和外孙时不时回来一趟,老人的日子简单却也有盼头。

沈奶奶同他回忆了许多和姥姥有关的往事,说她最喜欢看落日,还常常笑她是“落日观察员”。有一次,姥姥给落日拍照的时候,画面里误入一只老鹰,盘旋个没完,她急得直挥手,要知道太阳落山的速度挺快,每一秒都有新样子。

沈奶奶说姥姥直接从地上捡起块石头,朝老鹰扔去。老鹰似有感知,竟从天边俯身冲下,姥姥一扭身,赶紧往屋里跑。这个事被小区里的老太太们传遍了,着实好笑。

凌唐也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个首饰盒,是一枚小胸针,想要说些感谢的话,却又不知何从开口,干巴巴地递出去,又被推回来。

“你这孩子……比你爸妈知情知意。”

提起凌唐的父母,沈奶奶真格落了泪,但哭完也只是叹气,作孽。凌唐临走时,她突然一拍脑门,想起来老朋友临走前交待给他的一封信:

“孩子,你姥儿的这封信,说是你走投无路时给你,我眼看着……就今儿给你吧。以后……以后,只为自个儿活着吧。”

凌唐是到了家拆开这封信的,短短两页的纸,很薄,却又记录着很厚、很复杂的命运。

他愕然,迷茫,怨怼,最后一声长叹,不甘又认命。

凌唐很早就知道唐毓不是他姥姥姥爷的亲生孩子,抱养的。

但他今天又遭了个晴天霹雳,他也不是唐毓和凌岳的亲生孩子,也是抱养。

说是“晴天霹雳”,是因为他再也没有办法反抗他们了。

干涩的眼眶起雾,泛潮,凌唐用抬起手捏了捏眉心,他知道,这下他再也逃不掉了。

在看这封信之前,他每天都在想象,甚至是计划为自己而活,可现在,不可能了。

裴应打来视频的时候,凌唐刚刚从浓重的情绪里抽离出来,也只是一点,所以看到来电的时候不想接,奈何手机跟被人买了信息轰炸似的,响个没完。

他接起来没说话,然后看见裴应猴儿似的左右观看,气又不顺:

“五,四……”

“哎哎哎,别挂别挂,我有正事!”

裴应立马端正身子,用口型骂了句“狗脾气”,然后冲屏幕打了个响指:

“好消息好消息,我休年假,来看你!”

他带的高二,放寒假时间晚,又是关键时期,这个节骨眼校方同意他休假?凌唐不信,继续往下数数,快到“一”的时候,裴应终于从实招来,原来是他给学生加了堂考试,好巧不巧,一个学生在考试中晕倒了,家长索要赔偿未遂,就把这事发到了网上,引起一片争论。

作为焦点人物的裴应就被暂时停职了,他要辞职,校方不让,只同意让他休息几天,这就大老远地来找好兄弟了,裴应抹了抹并不存在的泪水:

“好兄弟啊,你可得好好款待我啊。”

凌唐情绪才有好转,懒得怼人,只笑骂一句:

“勺子。”

这句是新疆话,直白来说是“傻蛋”,但又比这两字有着更浓重的嘲讽意味。

裴应没问出具体意思,很快好了伤疤忘了疼,呵呵笑道:

“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件重要的事情,你想不想知道,我告诉你吧——来捉奸!”

“?”

裴应继续演戏,浮夸地探头探脑:

“哎,你那十八岁小帅哥呢,躲哪儿了……”

啪,这次没有倒数,视频果断被挂。

凌唐面无表情地把他消息设置成免打扰,正好看见乐野发来的一连串消息,什么“对不起”“我错了”张口而出。

小骗子,下次还敢。

凌唐惩罚他,也把他的微信设置成了免打扰。

又是黄昏夕落,他打开冰箱,把乐野包的饺子拿出来,冻得梆硬,他只是轻轻一掰,烂了好几个,接下来也不试图分开非要哥俩好的饺子了,一股脑丢进锅里,然而给落日拍照的功夫,饺子在滚滚热汤中悉数牺牲,皮儿和馅儿完美分家。

咣当,凌唐扔下汤勺,关了火,准备出去买点速食品。

他下了楼,甚至不知道商店在哪儿,溜达两圈,进去买了点泡面,再上楼,却毫无煮面的兴致,索性重新开了火,把那锅已经黏成糊糊的“饺子”重新加热,凑活着吃了。

裴应坐飞机来,南京到阿勒泰有直达飞机,所以最晚明天下午就到。凌唐划开日历,看了看并不需要刻意去记的日期,但他还是无意识地划着,快要冬至了,没几天就是元旦,再接着是腊八、小年……距离过年,不过一个月出头的时间。

同样说明,距离他结束援阿也不过一个月出头的时间。

然后呢,海潮迭涌,海鸥自由飞翔,而他浮浮沉沉,没有灯塔,也望不见彼岸。

他似乎爱上了这里,旷野、梦境般的阿勒泰,还有热烈的风,炽热的人。

他想了想故事开始的时候,似乎很遥远了……假如往后臣服暗昧,那他可不可以再贪婪几分这里的美好,自由,和赤诚。故事里的人,是否也能在此有个愉快的结尾。

夜灯亮了,太阳彻底不见,凌唐隐在一片昏昧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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