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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聒噪的蝉鸣声一唱一和, 惹得人心中躁动不已。
珈宁站起身来,往妆台行去。
戚闻渊仍在案前坐着。
妆台那侧传来丁零当啷的响动,应是珈宁在挑选钗环首饰。
他垂首望着身前的矮几, 用目光描摹几上雕花的轮廓。
也不知她会选哪一只镯子?
又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是她站起身来。
许是要出门了。
她是会去寻临瑶、临珏, 还是程家娘子?
其实他也是想与珈宁同去的, 但话到嘴边, 却又想起几桩旧事。
他们说他总木着一张脸,说他不会讲好听的吉祥话。
彼时人潮如织、灯火煌煌, 他们说只要见着他, 便像被泼了一盅冷水,再兴奋的心绪也会瞬间熄灭。
她不应该受这样的委屈。
珈宁的脚步声已至廊下,与枝叶间的占风铎一应一和。
戚闻渊卡在喉中的那句“再见”终是咽了下去。
希望她能玩得开心些。
却见本已行至庭院的珈宁调转脚步, 将一张笺纸轻轻拍在戚闻渊身前的案几之上。
她佯装嗔怒,却又压不住嘴角的笑意:“世子, 你还欠我两个条件!”
她方才瞧见了, 在她问他要不要同去的时候,那双黑漆漆的眸分明是亮过一瞬的。
他是想去的。
珈宁腹诽, 莫不是这人又在想着什么奇奇怪怪的规矩不成?
罢了罢了, 她谢三大度,便给他一个台阶下。
戚闻渊的指尖慢慢划过笺纸上的“欠条”二字, 在珈宁再次开口之前,他终于抬起头来。
灿烂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宣泄在珈宁发间。
戚闻渊那句“可是”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日光正盛, 他刻意压抑的情绪无处遁形。
复又听着珈宁道:
“世子既是想到了提前定下芙蓉楼的位置,定然是知晓今日京西长河的热闹。”
“一年到头也就这么一日, 世子真的不想去看看吗?”
见戚闻渊仍然未答,珈宁心道不妙, 难道方才是她瞧错了?
他其实确实是不想与她一道去城西看龙舟?
早知如此,便不多问他了,她居然还寻了欠条来给他递台阶……
现在这般,真是徒生尴尬。
端阳,连圣上都不会急着处理政务的端阳,他居然还说什么要留在熏风院中温书!
哪有那样多的书要温?
真是装模做样、不解风情!
不去就不去,她自己去便是了!
思及此处,珈宁负气道:“熏风院吵闹,世子不若去听竹轩中温书好了。永宁侯世子签字的欠条也不过……”
还未等她说完,却见戚闻渊站起身来。
“走吧。”
他想要试试。
往后还有那样多的节庆,乞巧、除夕、元夕、上巳乃至她的生辰……
他不想每一次都躲在熏风院。
且让他试上一次。
若是真的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她并不反感与他一道出游呢?
他当真是本性自私的。
孤注一掷的赌徒是他,压上的筹码却是她的好兴致。
珈宁一把收起欠条,杏目圆睁:“当真?”
心中轻哼一声,他果然是想去的,只不过拉不下面子罢了。
死要面子活受罪!
若不是遇上她这样善解人意的小娘子,他岂不是就只能闷在熏风院中与菖蒲、艾草作伴了?
戚闻渊颔首:“这不算欠条上的条件。”
是他自己想和她去的。
未等他再多说些什么,便见珈宁已往屋外走去。
只留下一阵缠着蔷薇香气的风。
少女步伐轻快、衣袂翻飞,似是群花之间嬉戏的彩蝶。
她果然很期待这次出游。
戚闻渊握了握温润的莲花扇坠,快步跟上前去。
二人并肩而行。
珈宁本想和戚闻渊赌一阵气的,终是耐不住安静,便问道:
“京城的龙舟赛有多少船只?”
“寻常百姓也能参加吗?”
“沿河会有摊贩卖些京中的零嘴小吃吗?”
戚闻渊已经许久未去看过龙舟赛了,只能从雾霭重重的记忆中翻出几句回答:
“不下五十只,需得分作几轮进行比试。”
“参与者需得预先选拔,其间自是什么人都有。”
“零嘴……也许是有的。”
“世子竟然知晓这些?”
珈宁不过随口一问,她可还记得之前问起城郊后海何处观山最妙之时,戚闻渊答的那句“我亦不知”。
戚闻渊道:“少时曾去看过,如今也许并非如此。”
他该和同僚打听一番的。
自永宁侯府至京西长河尚还有些车程。
街边时不时传来叫卖声与人潮喧闹之声,珈宁掀起马车一角,打量着端阳这日繁华热闹的燕京城。
家家户户都挂上了艾草与菖蒲。
风中飘着蜜粽甜糯的香气。
阳光从被珈宁掀起的小角钻入马车之中,落在戚闻渊手腕间的五彩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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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二人行至京西时已是午时三刻,长河两岸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水光潋滟的河面上飘了许多只龙舟。
稍加留神,还能听到龙舟上的打气之声。
龙舟赛就在半个多时辰之后。
珈宁甫一跳下马车,就听得沿街的商贩在唱什么“香糖果子白团团”,甚是有趣。
戚闻渊见着她的动作,眉心一跳。
那句“当心”还未出口,便见珈宁笑吟吟地回过头来:“世子可要试试?”
也不等戚闻渊回答,便从荷包中摸出一把铜板,换来一小包香糖果子并两方胖嘟嘟的白团。
她口中念念有词:“既是我邀你出来,今日便由我安排。”
言罢,又将一方白团塞到戚闻渊怀中:“尝尝。”
戚闻渊怀中一热。
他从未在闹市之中用过吃食,“于礼不合”之语在唇齿间滚过一圈,终是化作了一句:
“多谢夫人。”
莫要扫了她的兴致。
他抬首望了一眼四下的行人。
孩童正盯着街边招摇的彩旗目不转睛、新婚夫妇旁若无人地切切耳语、商贩在卖力叫卖,各人都忙着自己的事情,并不会有人在意永宁侯世子正在食一方白团。
他咬了一口。
麦香味在口中化开。
珈宁探头:“味道还不错吧。”
戚闻渊道:“入口软糯、回味甘甜。”
珈宁低笑一声:“我还以为世子不会在街市中用它。”
戚闻渊思忖片刻,寻了个借口:“……趁热吃?”
他某个同僚很爱说这句话。
珈宁道:“香糖果子本就是凉的,世子可也要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