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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两位丞相率领百官往丹陛之上走了几步,留下新科进士还侍立在后头。
不大一会儿,礼部尚书——一位微微颤颤的老头儿刘禹捧着一本金册,走到皇帝下手处,正殿前的丹陛上高声念道:“丙辰年四月十六日,礼部尚书臣刘禹于太和殿,奏为科举事,会试天下举人取中一百三十二名,本年四月十二殿试,策试天下贡士,合请萧汝平,曹慈,李怀叔等八人读卷。依照春闱资格,第一甲赐进士及第,例取三名,第二甲赐进士出身,例取四十五名,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例取八十五名。”
一口气念到这里可把老尚书累得不行,他喘了口气,微微停顿片刻。
整个太和殿在他停下来换气的时候静得落针可闻,连路过的风都在等他下一句话,凝固不动了。
置身其中的新科进士们如泥塑一般,完全定在那里。直到刘老尚书攒了下一口气,从身边的太监丁吉手里接过黄榜,他们才跟着深吸一口气咽下,耳朵齐刷刷竖向黄榜的方向——那上头题着自个儿的名字,但是在前呢还是居中游还是在后头呢?
沈持藏在进士服大袖里握着笏板的手微微发紧。
但见刘禹双手将黄榜的卷轴缓缓展开,他先看了一眼,再抬头对着新科进士们念道:“贞丰十八年丙辰科殿试一甲头名,”他复又低头看了一眼黄榜,朗声道:“沈持。”
殿上胪传第一声,殿前拭目万人惊。①
太和殿内发出一片克制的惊呼声,官员们都微微张望丹陛之下的少年状元郎沈持,唯有左相萧汝平、右相曹慈没有人回头张望,他们早已知道今年天子点了沈持为状元。
没有如他们的愿选薛溆或是徐照真,心里憋着不爽。
站立在丹陛下的沈持,双手紧紧捏起,方才是他的名字从黄榜上飘下来,灌进耳中了对吧?此刻,他无比想要求证。
很快便遂了愿。
只听礼部官员接着唱道:“贞丰十八年丙辰科殿试一甲第一名,沈持。”,顿了一下又唱道:“贞丰十八年丙辰科殿试一甲第一名,沈持。”,紧接着又唱了一遍,如是三遍。
唱名声音极为缓慢,唱时依次传唱至丹陛下,侍卫们齐声呼之,传胪之义由此而来。
金殿传胪,三鼎甲唱名三遍。
沈持听得清清楚楚,他考中了状元!
这时候鸿胪寺卿杨旭引他出列,跪在左侧的丹陛之上。
“贞丰十八年丙辰科殿试一甲第二名,薛溆。”黄榜之中又飘出一个名字。
薛溆在他之后被引着出列,跪在他右侧稍后。
紧跟着是一声“贞丰十八年丙辰科殿试一甲第三名,徐照真。”,被唱到名的徐照真出列,跪在沈持左侧稍后。
二甲与三甲仅唱名一次,不在引出跪丹陛,从这里就开始区别对待了。
唱完三鼎甲之名,紧跟着太和殿内又响起声音——
“新科状元沈持上前觐见“
“宣第一甲第一名,沈持上前觐见。“
“陛下有旨,宣第一甲第一名,沈持上前觐见。“
声音从丹陛上传来,一声高过一声。鸿胪寺卿杨旭拱手对沈持说道:“
“沈状元,陛下传你上前觐见,快过去吧。”
这一刻,沈持方才松弛的手又微微蜷紧,他起身还礼道:“多谢杨大人。”
走丹陛是有十足讲究的,怕新人不知如何上前觐见天子,礼部侍郎李叔怀陪同鸿胪寺卿杨旭一道在前头引路:“状元郎这里走。”
沈持跟着他们,转过身从新科进士身旁绕过去,路过的那一瞬,他眼角的余光扫视线到了同年们的表情,有平淡的,有高兴的,有失落的……但他从他们身边擦过的时候,没有人不投来羡慕的视线,以及……无法掩饰的嫉妒。
是啊,同是多年寒窗苦读,凭什么他就能被点为状元郎呢,或者说是不服气吧。
在他们无声的目光中,沈持手捧笏板,跟着两位大人转到百官末,又徐徐踏上丹陛。
春风乍至,轻拂沈持进士巾上的簪花,进士服的袍角随着他向上的步履一下一下微微摆动。
他身后一阶又一阶,仿佛是没玉村麦田里的碧绿的蝈蝈,油灯下一根针一点朱砂。
是书院里夫子拿着戒尺,宣布今日要临摹的四千字。
是寒食梨花时节,县试放榜了,小小孩童高中甲榜。
是江南梅熟日,退思园中老师说“我为你取字‘归玉’,望你学成之后发金振玉质之声”……
是去年仲秋九月,桂榜上高悬的解元。
还有进京路上寡言少语的史小将军的一句祝愿……
沈持一步一步踏上丹陛,少年的身量颀而长,丰神隽上,将深蓝色的进士巾服穿戴出拏云志,尽显人间第一流的风华,他在御前的丹陛上停下,道:“臣沈持,拜谢天恩。”
说完他提起袍角,对龙椅上的皇帝萧敏行三拜九叩之礼。
“沈爱卿平身。”萧敏的目光落在沈持身上,微微停驻片刻:“今日你三元及第,可喜可贺啊。”
沈持眼角的余光也模糊地看到了天子,他面皮细,有一点点女相,此刻很是平和慈祥。
第87章
像一位富贵人家的中年大叔, 衣食无忧,心广体胖,和百姓眼中动不动就拿大臣和他们全家消消乐的“天子”“皇帝”等字眼糅合的并不是十分完美。
极容易让人生出亲近之心。
听到他的恭贺之后, 沈持再拜:“臣再谢天恩。”
谢完恩起身时,眼角的余光撞见太和殿的重檐庑殿顶, 密密麻麻的斗拱,重重咬合的梁柱, 雕梁画栋让人不敢相信那不过是一根木材铺搭而成,后世人说木材的温润性, 应和了含而不露, 木材的独特纹理, 应和了沉敛大气,儒家的帝王之道, 也与之相合, 含而不露是每一位帝王的必修课。太和殿将木材做到建筑的极致,坐在这里的帝王也将此四个字深深刻在骨子里。
近在咫尺的皇帝萧敏, 展现给他的面容祥和, 正合了“含而不露”这四个字。
沈持一瞬清醒, 生出的亲近之心刹时没了,唯有对皇权愈发的谨慎,敬畏。他目光微微低垂,等候皇帝再一次开口。
满朝的朱紫大员, 穿蟒袍的, 身前补子绣锦鸡的绣孔雀的……也都在静听接下来天子要对新科状元郎沈持说什么话。
好一会儿, 皇帝萧敏才再一次开口,却是带着玩笑的口吻说道:“朕已一睹新科状元郎风采,甚美, 甚风流矣。”
音落,不仅文武百官大惊,连沈持亦是一惊。
本朝的金殿传胪,一般来说,三鼎甲唱名之后站出来跪地跪一会儿,等到大典结束后谢恩就完事了,天子极少宣他们上前觐见,除非某一科的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