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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片刻, 次日公主醒来的消息传开,到府上问安的人立刻踏破了门槛,裴如凇甚至都没机会挤到第一排。皇帝派来的九个太医轮番围着闻禅诊治,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公主玉体安康, 除了躺久了肢体无力、四天粒米未进脾胃虚弱外?, 没有?任何毛病。

太医们欢天喜地地回宫复命, 公主府连日来的沉寂气氛也一扫而空。闻禅休养了两日,过够了每天床前排满孝子贤孙小白花的日子,觉得自?己恢复得差不多了, 便准备进宫去亲爹面前表一表孝心。

她坐着软舆慢悠悠地到了春熙殿,梁绛得知公主入宫的消息, 一早便在殿外?迎候,见她过来立马上前嘘寒问暖:“先前听闻殿下身体欠安, 满宫上下都跟着念佛,如今殿下病愈,陛下这几日面上才终于?见了笑影, 连奴婢也跟着悄悄松了口气哪!”

闻禅拢着斗篷下轿, 朝他微笑颔首:“多谢梁内监记挂, 我已经大好了, 父皇这是?”

她病了一场,气色反而更好,随便站在哪里就有?种难以言喻的威严感?, 仿佛打破了一层长久以来的无?形禁锢, 整个人的意气神采都比从前更加鲜活明亮。

梁绛心中微微一动, 借着袍袖遮掩, 朝东宫的方?向指了指,恭谨地低声道?:“陛下有?些要紧的事务, 还请殿下先稍等片刻。”

闻禅会?意地点头:“无?妨,正事要紧。”

她心里暗自?纳罕,苏家?的事余波未平,太子再傻也不会?这时候跳出来当靶子,上回桂万春也说太子那边没动静,难道?她昏迷的这几天,东宫又出别的幺蛾子了?

春熙殿内。

皇帝听着下头的内侍回报上来的消息,气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挥袖扫落满案奏折,一方?砚台应声而碎:“混账东西!糊涂种子!简直是反了天了!”

那内侍吓得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去,听见皇帝一声暴喝:“梁绛!”

殿门开了条缝,梁绛灵活地溜进来,只当没看见满地飞墨乱纸,快步走到皇帝身边,眼观鼻鼻观心应道?:“奴婢在。”

“传朕口谕,让李剑秋去东宫,卫云清去城阳长公主府,仔细搜查有?无?厌胜之物,查清了立刻来回报。没有?朕的旨意,东宫和长公主府所有?人等一概不得外?出、闭门等候发落!”

梁绛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是出了大事,马上道?:“奴婢遵旨。”又觑着皇帝的脸色,轻声细语地回禀道?:“陛下,持明公主求见,已在外?等候多时了。”

皇帝这几日忧心不已,好不容易松口气,又被太子气了个倒仰,这会?儿听说女儿来了,勉强压下火气,沉声道?:“请公主进来。”

“你下去吧,东宫有?什么事,随时报给朕知道?。”

那内侍磕了个头,轻手轻脚地随梁绛一起?退下了。

闻禅进殿时,一群宫女内侍正在收拾地上的奏本墨迹,皇帝快步过来扶住她,不叫她行礼:“可都痊愈了?还有?哪儿不舒服?”

“九个太医仔细诊断过,真的没事了。”闻禅笑道?,“惊动父皇为我悬心,都怪女儿不孝。”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皇帝长长地叹了口气,端详着她的脸色,“你这病起?得古怪,太医们也瞧不出端倪,幸亏苍天保佑,让你醒过来了。”

闻禅昏迷的这些天,他?动不动就想起?当年通明禅师的谶语,只怕是她命中的劫运到来,上天要收走他?这个聪明伶俐的女儿,可从今日听到的消息看来,倒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他?脸色复又阴沉下去,闻禅陪他?到窗边长榻上坐下,正好看见一块砚台碎片,随口道?:“我记得父皇不太喜欢紫石砚来着?我先前得了方?龙鳞月砚,虽比不上这个雕工精湛,胜在材质天然,改日给父皇送来。”

她也不问出了什么事,但皇帝仔细一琢磨她这话,倒是咂摸出点别的意思来:“龙鳞砚朕也有?,不缺你那一块,只不过紫石砚号称天下第一名砚,千金难求,府库里也多是紫砚,将就着用罢了。”

闻禅轻快地道?:“父皇富有?四海,自?然不缺好砚台,只是儿臣的一点心意。况且砚台这种东西,拿来赏玩收藏是另一回事,只用来研墨的话,自?然是怎么趁手怎么来,何必还要分个第一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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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默然片刻,似是被她的回答触动了心肠,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你觉得太子怎么样?”

闻禅:“嗯?”

她不解其意地看着皇帝:“太子挺好的啊,父皇怎么突然这么问?”

“朕说的不是闻理,而是太子。”皇帝道?,“他?作为你的兄长、作为朕的儿子还过得去,可作为一国储君,你觉得他?做得如何?”

闻禅垂眸思索片刻,最后泄了气般松懈了肩背,摇头笑道?:“我才刚好了两天,父皇就要出这么难的题来考我吗?”

皇帝对她的示弱毫不动摇,淡淡地道?:“你只管如实说,朕不会?怪罪你。”

“论理儿臣没资格评价太子,储君要承担的东西太多了,他?能安分勤谨地守到今日,没出过大错,已经很不容易了。”闻禅捧着茶碗叹了口气,“只不过储君是一国之本,朝野内外?都盯着他?,光靠一个人用力,扛不动这那么重的担子,有?时候时运不济,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就是说闻理人很好,但苏家?这事给他?扯了后腿,又有?些别的原因作祟,以至于?他?在朝堂上立足不稳,这是运气使然,不是他?的过错。

皇帝看得出来,闻禅在很努力地替闻理说好话,但她同时也理解了、或者说认同了皇帝对闻理的最终判断——他?这个太子做的并?不出色。

闻禅心念电转,也在飞速思忖,太子到底犯了哪行天条,怎么看皇帝这神情语气,好像是下定决心要废储了?

殿中气氛一时沉寂,良久,皇帝沉沉地开口:“你来之前,朕刚接了消息,太子近来宠爱一名姓王的侍妾,这王氏的兄长恰好是禁军左骁骑军的校尉。”

皇子为了避嫌,一般不会?主动去和职位太高的禁军结亲,毕竟有?结交天子近臣的风险,但禁军大多是勋贵子弟,大多都跟皇室七扭八拐地连着亲,太子宠幸一个校尉的妹妹,倒不算太过出格。因此?闻禅没急着替太子分辨,静静地等着皇帝继续往下说。

“你昏迷那几日,王氏向太子举发,称太子妃杨氏在东宫施行厌胜之术,太子派人去搜查,果然从太子妃殿中搜出了刻着太子名讳和生辰的木偶符纸。”

闻禅终于?微微色变。

自?古以来巫蛊厌胜都是天家?大忌,这玩意儿只要沾上必然引发血雨腥风。太子身居东宫,是离天子最近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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