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忤逆,但身为儿子,哪能尽算着利弊。

定西侯知道他的来意。

没有听他的求情之语,定西侯只问陆驰:“在你眼里,你母亲是什么样的人?”

陆驰低下了头,眼眶通红。

这么多年,母亲的殷殷教诲犹在耳畔。

“阿骏是你兄长,你们要好好相处,兄友弟恭,阿骏好相处,你不要仗着年纪比他小就胡闹。”

“阿念对我有误解,但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她是你大姐,你该敬就敬,不行就绕着走。”

“为人谦和,说话前三思,做事前审视,不要毛毛躁躁。”

“你做得不好,别人会说是我和侯爷没有把你教养好,所以你要争气。”

……

陆驰自认条条做到了。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母亲说的和做的不一样。

他的母亲,今时今日所暴露出来的性情,与他平日里见到浑然不是一个人。

“母亲她……”陆驰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

“你还认为,我不该把她送去庄子上吗?”定西侯问。

陆驰只好道:“我送她过去吧,大雪天、她又有伤,我不放心。”

“没什么不放心的,”定西侯拒绝了,“又不要她自己走路,都太平些,不要节外生枝。”

不能一路送过去,但好歹能把人送上马车。

陆驰仔细检查了车厢,确定里头垫了厚厚的褥子,能缓解颠簸、以免母亲疼痛,这才与桑氏道了谢。

桑氏木着脸,道:“不用谢我,我不至于在这些事情上苛待,只求侯夫人配合些,别叫我为难。”

岑氏被抬了来。

审时度势,既已经身不由己,她也不白费力气折腾。

刚受伤时因疼痛而带来的愤怒与火气已经散了,人也恢复了理智。

比起在定西侯府里撒气,岑氏明确知道,她得把心思花在岑家、花在岑太保身上。

人挪到了车里,岑氏没管站得远远的桑氏,握住了半个身子探入车里的陆驰的手。

“不要与侯爷硬碰硬,他虽然不喜欢拳脚教训人,甚至还算讲道理,但他的心肠比你想象得硬得多。”

“更不要去乱招惹陆念,那就是个疯子,对上疯子、你怎么做都会吃亏。”

“好好安抚你媳妇,照顾好孩子,年节里去岑家拜年。”

陆驰点头:“我知道的,我就是……”

“就是什么?”岑氏问,“就是没有想到,我杀过人、还不止一人?没想到我把定西侯府握在手里三十年,给了岑家很多好处?

陆骏傻天真,你给我清醒一些!

我若豁不出去,你还能投胎当个侯府公子?”

陆驰愣住了。

直到马车离府,他都没有回过神来。

车轮碾出两条长长的泥道,一直出了燕子胡同。

迎面来了一辆马车,两厢照面,车把式互相打了招呼。

车里的陆致闻声,知道边上过的也是自家马车,撩了帘子问:“张伯,车里是谁?这个天要去哪里?”

张伯讪讪:“出城去,大公子,小的先行一步。”

陆致对他的回避莫名其妙,待回到府中再一问,人愣住了。

李嬷嬷说了当年祖母害人的真相。

姑母捅了祖母三刀,刀刀深至骨。

祖父要把祖母送去庄子上。

像是被一团大雪砸懵了似的,陆致半晌回不过神来,怎么会这样?

他混沌地在书房里坐着,良久,他看到了架子上那把鸡毛掸子。

纯黑的毛,油光发亮。

那是黑羽大将军留下来的“念想”。

不是叫他作纪念,是表姐让他长记性。

陆致一个激灵,蹭得起来,蒙着头就往后院跑。

他急匆匆进了春晖园,张口就要喊人,便被青茵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止住了。

青茵迎上来,小声道:“姑夫人在歇觉,大公子莫要惊动她。”

陆致问:“表姐呢?”

阿薇在小厨房。

烧切糖片刚刚才放凉,她正拿着刀切片。

见陆致未穿雪褂子就这么跑来、脸冻得红通通的,阿薇指了指边上杌子:“灶边烤火去。”

陆致老实坐下来,扒拉着一小段干柴,道:“我听说了。”

阿薇“哦”了声。

“祖母、我是说嫡亲的白氏祖母,”陆致瓮声瓮气地,“是个什么样的人?”

阿薇瞥了他一眼,道:“我也是听母亲说了些,但她那时候很小。说来,你见过你外祖母吗?”

陆致心情不好,也没讲究什么先问先答。

听阿薇这般问了,他便一五一十地答:“见过,前些年我跟着父亲母亲去淮南省亲,住了不到半个月,后来我进了书院念书,就再没有回去过了,太远了。

这几年只书信往来,提到我了,母亲就让我看,逢年过节也让我写上一些话,她一并送回去。

大前年,舅舅进京来,带了不少东西送来,说外祖母很惦记我状况。”

冷了的烧切很脆,一刀下去沙沙作响。

阿薇在这沙沙声里听陆致说了不少桑家的事情,而后放下了刀,转头看着他。

“在这次回京之前,我从来没有回来探过亲,也没有舅舅从京里来看我。”

“不仅仅是因为太远了,你现在应该能听明白的,你母亲是远嫁,我母亲是流放。”

“我也没有外祖家来信问我成长。”

“唯一一次,我母亲送信进京求援,外祖父和舅公家里准备了三箱药材、五千银票,也都被岑氏想着法子弄没了。”

“我母亲等到心灰意冷,要不是回京来,甚至都不知道外祖父没有见死不救。”

陆致的手顿了下,之后才又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柴火。

他没说话,心里憋得慌,无从说起。

阿薇又道:“你问我外祖母是什么样的人,我能说的是,她若知道你斗鸡,肯定不会柔声细语地缓和冲突,而是直接揍你。”

陆致撇了撇嘴,咕哝道:“我没有再去斗鸡。”

阿薇笑了下:“那她会欣慰你知错能改。”

陆致垂着脑袋。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只白皙的手,手中拿着片烧切,他顺着那烧切缓缓抬起了头。

“知道我为什么今日做这个吗?”阿薇问完,也就答了,“因为外祖母说过,腊月里就要吃烧切,一片回忆一片糖。”

陆致怔怔地把糖片接了过去。

糖片压得薄,他咬了一个角,芝麻香气在口中迸发,浓郁甜味里还有一股奶香。

回忆吗?

他今年最深的回忆,毫无疑问就是那个夜里,表姐提着刀逼他杀鸡。

当时很怕、很气,恨死了这疯子姑母带回来的疯子表姐。

这人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再之后,母亲陪着他、一家家登门去说明白,他丢尽了脸。

可过了几月,回过头再看,他多多少少是能体会好赖的。

如果被逼的人不是他,陆致想,他大概还会夸表姐手艺厉害。

哦。

还有那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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