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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

药才煎好,夏日里凉得慢,碗口还冒着热气,房中一股清苦的药草味。安格斯半垂着眼仔细吹凉,再将勺子送到奥德莉嘴边。

奥德莉昨夜叫哑了嗓子,喝得极慢,咽一口药喉咙便泛开碎玻璃渣似的刺痛。安格斯也不急,手里稳稳当当地托着药碗,等她一点一点慢慢吞。

莉娜何时见过这阴测测的老男人这副模样,看戏似的坐在一旁嗑起了炒葵花籽。

奥德莉皮肤白皙,病中更显面色苍白,唇上颜色都淡了几分,说话也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活脱脱一个病美人。

莉娜见此越发为奥德莉感到不值,还想着上次劝她不要在纳尔逊这棵死树上吊死一事,眼下聊着聊着又翻了出来。

许是快为人母,她母爱泛滥,看不得年纪轻轻的奥德莉年纪守活寡,势必要让奥德莉知道年轻英俊又懂事的男人的好。

她单手支着头,循循善诱道,“若你嫁给寻常人家也就罢,偏偏嫁进了斐斯利,偌大一个家族,单单为了名声,休斯也不可能让你改嫁。”

说完,她摇摇头又添了一句,“休斯死后倒还能行,可这小王八蛋看上去不像是快死的相貌。”

奥德莉听得好笑,“大多女人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忍气吞声,你却一副巴不得自己丈夫早日咽气的口吻。”

莉娜摇了摇头,“巴不得他死的可不止我一个,你姑姑奥德莉死后,卡佩家衰落至此,如今城中旧贵族只剩斐斯利一支,四处笼络人心,毫不收敛,休斯又是个蠢的,迟早要出事。”

说着惊人的话,莉娜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显然在她眼里男人可比那些隐秘事要重要得多。“你如今体弱,就该找个温柔贴心的服侍。”她眨眨眼,身体往前倾了倾,“又不需你费心思,你只需告诉我喜欢什么样的,我去替你寻。”

伊莱身姿挺拔地站在一旁,毫无怨言地替莉娜剥着难剥的葵花籽,一粒粒米白的葵花籽仁从壳里露出来,身体力行地诠释了什么叫温柔贴心的男人。

见奥德莉不为所动,莉娜还欲再劝,却听她忽然松了口,“我没什么别的爱好……”

她抬起眼看向莉娜,轻笑了一声,“只要听话就好。”

无人出声的静隙里,盛满药汁的白瓷勺突然磕上碗沿,发出突兀一声脆响。

安格斯低着头,几滴黑红色的药汁溅落床被,在薄薄的布料上晕染开一片深浓的黑色。

家犬(13)

莉娜和伊莱离开后,房间里又只剩下了奥德莉和安格斯两个人。

橙红夕阳悄无声息落下去,烛火随着月亮一同升起来,照透了整间屋子。

一碗滚热的苦药奥德莉慢吞吞抿了二十分钟,病中身体沉重,身上仿佛裹着件吸满了水的厚棉衣,扯着她直直往下坠。她靠坐在床头,半点提不起精神。

安格斯好似又变回了从前她身边那位沉默寡言的侍从,一手端碗,一手执勺,一言不发地服侍她喝药,只在奥德莉偶尔问他一两句海瑟城如今的情况时才开口。

他掌中托着碗,奥德莉垂眼看过去,恰好能看见他袖口中藏在腕骨后的那道细疤。

红嫩肉色横亘在苍白的皮肤上,似一条坠在雪地里的红绳,极其惹人注目。令奥德莉瞬间回忆起了那甜腥的血味。

奥德莉看了一会儿,突然毫无预兆地抬手握住安格斯的手腕,食指挑开银扣,探入了衣袖。

柔软温热的指腹触及皮肤,安格斯一怔,手里险些未掌住药碗。他眉目低垂,定定看了眼腕上纤细的手指,又抬头看向奥德莉,低低唤了声,“……小姐?”

奥德莉没说话,只轻轻扯过他的手臂,手指推开衣袖,垂着眸细细打量着那道疤,长长一道挂在劲瘦的手腕间,刀疤平整锋利,横划过手腕内侧一整面,像是恨不得把手给切下来。

下手狠厉,和他脖子上那处伤倒有些相似。

比起昨夜所见,伤口愈合了大半,粉嫩新肉已经长了出来,奥德莉将手指搭在上面,能清楚感受到底下活跃跳动的脉搏。

叫人惊叹的愈合速度……

柔软的指腹细细摩擦过新长出的嫩肉,酥麻痒意穿透皮肉,安格斯蜷了蜷指尖,听见奥德莉问他,“你三番五次要我喝下你的血,有什么作用?”

奥德莉面色病白,嗓音柔哑,长发披在身前,和安格斯记忆里明媚张扬的模样不同,此时的她,柔弱漂亮得不像话。

安格斯忍住了将那几根手指握进掌心的冲动,舀起最后半勺药送到她嘴边,视线落在沾染了褐色药汁的嘴唇上,而后又挪到那张和奥德莉本来的样貌愈发相似的面孔上。

他声音嘶哑道,“固魂,这具身体现在并不完全属于您,需要一些东西来助您的灵魂稳固在其中,我的血肉是最有效的。”

奥德莉沉默两秒,淡淡道,“没有别的东西能代替吗?”

不等安格斯回答,她又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如果我不喝会如何?会死吗?”

安格斯闻言,倏尔抬眼死死看着她,面上短暂地露出一副极其悲伤的神色,似是忆起了某些令他痛苦不堪的过去。

数秒后,他放下勺子,指腹轻柔拭去她唇边的药汁,嘶声回道,“不会……小姐。”

我不会让那样的事再次发生。

交谈间,一阵轻细的脚步声在廊外响起。安娜举着托盘,按照医者的吩咐送上来一大碗滋补的鲜汤。

她走进门,一眼就看见管家大人又在以下犯上,那只先前握在夫人腰上的手,此刻放在了夫人的嘴唇上,定睛一看,俩人的手似乎还握在一起的。

问安声断在喉头,她连忙低下头,敛声屏息地走了进去。

奥德莉从来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她行事一贯无视章法,尤其当了家主之后,无人能管,更加任性。

眼下并未觉得身为夫人的自己抓着家中管家的手有何不妥,看见安娜进来了,也没放手,不知在想什么,若有所思地蹙着眉,把他那道疤痕反复看了好几遍。

看得安格斯那一处鳞片都冒出来了。

奥德莉从前也是这样,会莫名对一些不起眼的事物起兴趣。安格斯刚开始跟在她身边的时候,奥德莉曾仔细观察过他的两只异瞳,蔚蓝色的双眼靠得极近,纤长的睫毛扫到他的,眨也不眨地凝视着他,令当初还是个少年的安格斯脖颈都烧红了。

那时的安格斯和此刻一样,尽力配合着她,睁着眼睛任由她看了个够。

安格斯乖乖举着左手,神色自然地将药碗放回安娜举着的托盘上,端起了盘中那碗鲜汤。指腹贴着碗壁试了试凉热。

奥德莉腹中正饱胀,闻见味道回过神来,倏然松开他的手,蹙起眉厌恶道,“喝不下,端走。”

安格斯看向她收回的手,劝道,“医者说汤要在药后食用……”

安娜只当没听见,低着头快步“咚咚咚”又出去了。走时,顺便将敞开的大门给关上了。

奥德莉身体弱,又值夏季,低烧迟迟退不下去。夜里半梦半醒间,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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