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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也没给他,反而加以许多责骂,甚至让他当众下不来台。

薄家人对薄朔雪寄予厚望,是有的。

但对他好?并没有。

郁灯泠心想,薄朔雪未必不知道这一点,只是不愿戳破罢了。

毕竟对薄朔雪而言,这些人依旧是他的亲人。

而不像她,所谓亲人,全是仇人。

别人或许看不透薄朔雪的这个别扭想法,郁灯泠却看得明明白白。

因为她也曾有过那样的时候。

抱着浮木当小舟,抓到一个人就当做亲密可靠的人,妄想着以为可以逃出生天的时候。

郁灯泠垂着眸子:“因为你从小不在父母身边,才会这么想。”

薄朔雪静默了好一会儿。

忽然抬起目光问:“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不在父母身边。”

郁灯泠疑惑地蹙了蹙眉,瞥向他。

“你说的。”

“我说的?”

“演武场,骑马时说的。”郁灯泠平静地回答。

薄朔雪又沉默。

他记性很好,仔细地回想了一遍又一遍,他并没有在练马时同阿灯说起过这个。

只有小时候迷路在雪洞的薄朔雪,在承认自己不会有家人来找之后,告诉过小雪妖这件事。

薄朔雪心腔里跳得有些快。

四十五年冬的事情,阿灯究竟是记得还是不记得?

可无论他怎么追问,郁灯泠都是一脸笃定,说就是在骑马时听到过,并且渐渐不耐烦起来,开始骂薄朔雪对着同一件事反复问来问去,是喝醉了在发疯。

薄朔雪反驳道:“我酒品很好的,就算喝醉了,也只安静睡觉,与平时没有什么两样。”

“我不觉得。”郁灯泠嫌弃地看着他,“你今天话特别多。”

还喜欢趴在别人身上说。

还要自己跟自己生气。

分明就是反常的样子。

薄朔雪微微瞪了瞪眼睛,像是要证明郁灯泠说的不对似的,立刻紧紧闭上嘴,靠在郁灯泠肩上,一声不吭。

郁灯泠心想,看,傻子。

郁灯泠和一个沉默的醉鬼僵持着,过了许久许久,身上压着的人呼吸渐渐平稳,伴着这样平稳的节奏,郁灯泠困意也渐渐上涌。

压在自己身上的体温像是一床厚厚的棉被,带来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全感。

郁灯泠也渐渐睡着了。

第二日,反倒是薄朔雪醒得比较晚。

他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在春居院,床上空空如也,猛地吓了一跳。

昨晚他怎么就睡在了阿灯床上?会不会被发现?

……不,被当场发现倒是不至于,他留了人守在春居院,那几个小子有眼色得很,不会轻易放其他人进来。

那阿灯呢,阿灯去哪儿了?

薄朔雪翻身爬起来,忍过酒醉后的那一阵头重脚轻,小心翻过墙,从另一条路去了前厅。

越是靠近前厅,越能听见说话声。

竟是长公主的声音。

“……虽想留到薄老夫人寿辰,但薄家多有不便,就不再打扰了,今日便回宫,寿礼改日送至薄府。”

“至于小侯爷,依然要随我进宫去,宫中事务繁多,离了他是一日也不成的。此后除非休沐归家,或侯爷主动回来探望,薄府的人,便不要随便进宫去了,免得乱了侯爷的心思。”

薄朔雪站在门口,愣住。

前厅四扇门全都大开着,长公主坐在上首,周身气场与那日上朝时无异,不怒而威,凛然端庄,言出法随。

他走过来的动静,让屋内几人全看了过来。

叔父面色颇有几分难堪,叔母紧握着手巾有些惴惴,唯独长公主平静冷然。

长公主说话,是旨意,并非同谁商量。

说完后,便起身慢慢走出来,跨过门槛,微微侧脸,与薄朔雪面对面地并肩而立。

郁灯泠短暂地停留了一瞬。

借着门框的遮掩,郁灯泠伸出袖子,握了握薄朔雪的手。

嘴唇微动,对他静默地说了两个字:“回了。”

接着擦身而过。

薄朔雪怔怔看着长公主的背影。

他想起来了,昨晚,阿灯问他,在家高不高兴。

他说不高兴。

然后阿灯问他,回宫好不好。

他说好。

于是今天她就带他回去,长公主从不失约。

作者有话说:

成功回收昨天的flag!

第54章 煽风

有叔父叔母盯着, 薄朔雪又不能当即追上去问问清楚,只得看着长公主的身影慢慢走远。

以阿灯处事的风格来说,会做出这般决定倒是很正常的。

什么亲疏远近, 全都是凭心意定夺,若是不喜之人, 一丁点好脸色也不会给对方看。

套用到他身上, 也是如此。

在确切问过他是否喜欢待在家里后,长公主便大刀阔斧地替他做了决定,她行事洒脱, 从不顾忌繁文缛节, 以及唯长辈之命是从那一套, 认定叔父对他“不好”, 便不要他再在薄家纠缠下去,离得远远的,自天高海阔。

薄朔雪一时有些怔怔。

对旁人来说,阿灯此举或许有些大惊小怪。

一家人或多或少都会有摩擦,叔父所犯的并不是什么不可谅解的原则之错,寻常人大都会忍忍过去,甚至因为是晚辈, 都不会期得一个道歉, 叔父自然也不会改他的脾气, 日后还是要这般和睦相处,种种考量之下, 实在是没有必要为了一些小小的不愉快而与亲人大费周章,反倒可以称得上“霸道”。

按道理, 长公主对他的家人这般不讲客气, 薄朔雪应该感到不悦才是, 但是,郁灯泠的“霸道”反而让薄朔雪感到一种欢欣。

她心思纯净,眼中容不得沙子,与薄朔雪平时常见的那些惯于虚与委蛇的人不同,她厌恶便厌恶得不留一丝余地,不屑于说那些假话,绝不会想着日后好相见而退让几分。

况且她也绝不会因为自己的心绪而牵连他人,就像这回,明明是薄朔雪自己亲口承认了不愿再待在家中,长公主大可以下令叫他去向叔父叔母请辞,可长公主却选择了自己出面当这个“恶人”,而不叫他难堪。

旁人定不会信那般惫懒的长公主当真会有这许多细腻心思,她这般做,究竟是一时兴起,还是确确实实是优先考虑了他,还说不定。

薄朔雪却毫无犹豫地选择相信后者。

在薄府,薄朔雪被教导着要克己守礼,要圆滑百变,要对每一个人尽到应尽的职责,不能让任何一个人不满,他才能得到一个基本的尊重,因此十数年来一直维持着完美的表象。

可是在长公主面前,他得到的回护总是不讲道理,没有任何条件,似乎只因为他是他而已。

薄朔雪低头笑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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