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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看一眼都不敢呼吸,甚至于胆寒。

他呼吸急促,眼中生出畏惧,下意识倾斜身子揪着华箬的袖子,想要往华箬的身边躲,“舅舅。”

草棚外的臣僚与百姓将这一幕收入眼中,方才静下去的声音,数倍喧闹起来。

华箬已经听见隐约的讥讽笑声,他不动声色的抽回袖子,将小孩子推回原位,“陛下。你今日是君主,为君要有为君的样子。”

小皇帝眼里含着泪,“可母后说今日我全听舅舅的。舅舅不能替朕吗?朕累了,朕不想见这些人!”

此话一出,莫说草棚之外,就是草棚内的公卿重臣也投来了各色的目光。

华箬神色自若,只深深的看了一眼小皇帝。

小皇帝含着眼泪,被这目光看得浑身一抖,知道自己大抵是又说错了话,做了让舅舅不高兴的事情。却又不明白自己何处错了。

他硬生生将泪水憋回去,惊慌的默默低下头。

对于他来说,这些伧荒的到来究竟意味着什么,他还不是十分清楚。

但舅舅生气却无疑是他的世界中最严重,最值得让人害怕的事情了。

华箬咳嗽了一声,内侍察言观色,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圣旨走出草棚,几位重臣只好跟着一起,一个接着一个硬着头皮走出去。

这一下再没有可以挡雨的地方了,浩浩荡荡文武百官各自走到原定好的迎接位置上,等着一起迎接北靖使臣的到来。

北靖的骑兵停住马匹,他们整齐的列道两旁,留出一条路。

一辆八匹黑色天马拉着的马车缓缓驶上前,

内侍捧着圣旨,带着一干公卿重臣垂手静立,只等着马车中的人下来,便要宣读圣旨。

那辆马车停下来,众人俯首。

不料,半响迟迟没有人走出。

那内侍弯着腰,浑身上下都已经被浇透了,他咳嗽一声,“请大人下车面圣。”

马车中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圣旨上写的是你们南朝皇帝要说的话。皇帝就在这里,为什么不让他亲自来为我读?你们的天子不来接驾,我如何下车?”

这番张狂肆意的话让公卿重臣们都觉得很是长了见识,从来只见南朝拿捏来朝各州使节,还未见过这样跋扈的使节。

南朝立国数十年,这实在是第一次踩在脸上欺负。这世上竟还有到了别人地盘的使节要为难人家君主的,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如此无礼的要求,他怎么说的那么淡定坦然呢?

一位老臣变了脸色,“我主乃天子,你等不过是使节。怎能让天子来迎!”

沈庭玉把玩着掌心中的簪子,笑得残忍,“我等代表的是北靖天子。你等献上的降表不是‘愿陈兄事,永奉邻欢’。我朝天子既是你朝天子的兄长,兄长至,做弟弟连迎接的礼数都不懂吗?”

骑士们侧目,一双双森然冰冷的眼睛,齐齐盯着眼前的一众官员。

胆子小些的文臣已经吓得面色发白,深深的低下头去,双肩无法控制的发起了抖。

这的确是个乱世,但新京城中的大人们已经安享了多年的太平,歌舞升平,不见血,更不见刀兵。

新京的酒与美人,让大人们已经忘记了这是个乱世。

直到此刻,这些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莽夫提着长枪,骑着悍马,踏碎了繁华美梦。

众人从酒生梦死中惊醒,却没有几个人还存有拼死一战的血性。

他们甚至连屈辱与愤怒都不敢表现出来。

但这么多的人,总有些人,血还未凉透。

一个老臣站出来一步,指着马车,手指不停的颤抖,“你们北靖仰仗武力,就如此张狂吗!“

高坐在马上之人高声叱责道:“我主自统御寰瀛,,诞修文德,岂欲兴兵动众,专耀武功?皆因你等昏乱之邦,蠢尔淮甸,敢拒大帮,飞扬跋扈,盗据一方,僭称伪号!”

“过往十数年放任你等。是你们幸运遇上我朝之多事,又加交通不利,不欲厚启兵端。尔等却诱为边患。招纳叛亡,朋助凶慝。我朝无所负,彼实多奸,结连并寇与我为雠,罪恶难名,人神共愤!”

“若你等不降,今则我朝王师必推命将,鸣鼓出师,征余良之楼船,下朗陵之戈甲,东西合势,水陆齐攻。吴孙皓之计穷,自当归命;陈叔宝之数尽,何处偷生!”(注1

百官群臣一时神色骇然,老臣气得一口气喘不上来,差点当场背过气去。

就连华箬也被这一番话惊得面无血色,此番北靖使节话中的杀意已经显露无疑。

纵然此番过江而来的使节一行不过三千人,而天子六军,新京驻扎的军队足有上万人。

一旦撕毁盟约,按照常理,应该担心的是对方的使节别被他们一时气愤推到阵前斩了祭旗才是。

可北靖的骑兵又怎能以常理揣度?

没人比华箬更清楚,自林骏身死,天子六军如今不过是南方士族世家子弟镀金的去处,已经有数年未曾见过血,刀兵弓箭平日里放在库房里都不知锈断了多少把。

这样的军队只是看起来好看罢了,根本不堪一击。

三千北靖劲骑……一旦撕毁盟约,新京城会遭受灭顶之灾!

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不该放这三千人过江。

可如今又怎是南朝能够说的算,不求和,不放使节过江。只怕今日来的不是这三千人,明日便是三万人兵临城下。

等着他们的便只剩对方‘征余良之楼船,下朗陵之戈甲,东西合势,水陆齐攻’了。

在这一战之前,华箬小心的平衡着与柳垣以及沿江上游与下游的贼寇与将军们的关系,用权术手段驱使那些外放的武官就像是驱使数条看门狗,时而引诱他们彼此撕咬,时而将其中不听话的打为逆贼,用好处引诱其他恶犬将之吞食。

却从未想过远在天边的北靖竟会悍然发兵,这么短的时间就击溃了为南朝守门的恶犬,打破了他精心设下的平衡。

对方的来意根本不是坐上牌桌与他博弈,而是来掀桌子的。

想到此时与北靖开战的后果,华箬霍然起身,小皇帝不明所以的抬起头,却被华箬难看的脸色吓到了。

他怯懦道:“舅舅?”

他牵住小皇帝的手,微微弯腰,“陛下,跟我一起去迎接北靖使节。”

眼见着那道明黄色的身影被从草棚中牵了出来,一直迎到车驾前。

主辱臣死,今日这样的大辱。

哪怕已经有所预料,但真亲眼看到这样一幕。

林晏还是难以自控的生出些许悲凉与愤怒,他垂下头暗暗咬牙,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

不过幸好,幸好此时的林晏已经是二十多岁,不是十几岁。

如果林公子只有十几岁,说不准他此时也会跟那些百姓一样,大骂着往上冲给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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