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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夜色里, 男人瞳眸深邃如墨, 暗潮翻涌。

幽寂的光笼在少女面容上。

衬得她肌肤愈发如牛乳般莹白干净。

兰芙蕖的目光亦是干净纯粹, 微微仰着脸, 凝望向身侧一袭氅衣之人。

她的声音清落落的。

一字一字, 叩在沈蹊心扉之上。

“相反, 若是换作旁人站在你这个位置,”兰芙蕖的声音微顿, 继而道, “我想, 不会有人比你做得更好了。”

她看见男人的目光亮了一亮。

他是沈惊游。

天子钦封的龙骧将军,威名震震、掌管昭刑间的襄北侯。

若没有些手段,若不能心狠,如何镇压得了那些牛鬼蛇神?

兰芙蕖知晓。

在沈蹊这个位置,不怕心狠手辣,而怕优柔寡断。

帐外的风声愈发大了。

沈蹊回过神,将她抱住。

兰芙蕖乖顺地靠在男人胸膛上,侧着脸,将脸贴得愈发牢实。除却帐外凌冽陡峭的寒风,她还听到了对方温热的心跳声。她靠得愈紧,那心跳声就愈鲜活、愈温热。他的身上有清冷的香,怀抱却是暖的。

他心狠,却不心冷。

是夜,她宿在了沈蹊帐子里。

对方没有与她同床共枕,而是坐在桌案前仔细审阅着兰旭的口供。他点了灯,又用厚实的氅衣将灯火遮挡住,背对床上的兰芙蕖,手执狼毫。

一边审阅,一边批注。

时而搁下笔,按压一阵太阳穴。

忽然,远方响起人仰马翻之声。

沈蹊的听力极好,敏锐地蹙起眉头。他回首看了眼躺在床榻上的少女,吹了灯,摸黑走出去。

“何事?”

走出帐时,刚好撞上应槐。

对方作了一揖,压低声音:“主子,义邙人从北边偷袭过来了。”

北灶以北是北疆与义邙的交界之处,自从幼帝即位,义邙人的狼子野心愈发昭然若揭。

沈蹊留下了一队精兵在帐外保护兰芙蕖,而后披上银盔、提起银枪,闯入这一袭风霜之中。

今夜下了好大的雪。

兰芙蕖躺在床上,抱着沈蹊的被子,被褥厚实,帐内暖炭亦充实。

可她还是冷得瑟瑟发抖。

梦里,她轻唤了声“沈蹊”。

回答她的是远处铁器的铮鸣之声,兵器交接,落了一地银白的素雪。

第二天一早,兰芙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帐门口的士卒得了沈蹊的命令,怎么也不让她走出军帐。

问起来,对方只答:昨夜北疆与义邙交战,沈将军率领北疆将士,前去剿灭敌寇。

这一剿,就剿到了正午。

雪停了,阳光明灿灿的,将地上的雪晒得融化。她着急地在帐内徘徊了好一阵儿,用了诸多借口,士卒迟迟不让她踏出军帐半步。

她只好坐在帐子里面,看着桌案上分毫未动的饭菜,莫名感到心悸。

这是自她来北疆之后,第一次听闻沈蹊与义邙人开战。

听闻义邙人都生得高大威猛、骁勇善战,尤其擅长围猎之术,也不知沈蹊好不好应付。

正午时分,终于有人掀帘而入,给她送来热气腾腾的午膳。

兰芙蕖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忙问:“沈蹊怎样了?”

对方是个年轻的小后生,看了看桌上完全凉透了的早膳,面露难色:

“兰姑娘,小的只是个厨子,不知晓前线军情的。不过沈将军特意叮嘱小的,您要好好用餐,否则小的会被罚的……”

他说得十分委屈。

兰芙蕖只好端起热粥,舀了一勺囫囵吞下去。

小厨子目瞪口呆:“兰姑娘,烫——”

她只觉得心慌。

右眼皮突突跳得厉害,她在帐内来回踱步,越等,越急得快要哭出来。

这种感觉,在四年前亦有过。

慌张,着急,还有……绝望。

兰芙蕖很清楚,自己在害怕什么。她已经失去了父亲、即将要失去兄长,她不想再失去沈蹊了。

情绪濒临崩溃,她终于听到一阵脚步声。

有人用剑柄挑开军帐。

阳光穿过来的一瞬间,少女侧过脸,只见那人一袭银盔长剑,逆光而来。

银盔之上,血迹斑斑。

她像是失了控一般,几乎是不带任何思考,直接扑入那人怀中。

沈蹊微惊:“兰芙——哎,血……”

他回来的急忙,没有来得及擦盔甲上的血迹,亦未在身上熏暖香。

这使得男人身上那道清冽的、熟悉的味道,裹挟在一片浓的血腥与剑锈气里。兰芙蕖还记得,自己先前在驻谷关闻到血味会干呕,而如今,她将脸埋在这个充斥着血腥味的怀抱里,满心只有劫后余生的欢喜与委屈。

沈蹊本想下意识推开她,说一声“脏”。

可手指触碰到女孩单薄的、耸动的双肩时,却不再舍得下手了。

他就这般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任由兰芙蕖抱着。

良久,男人无奈垂眼,想要揉一揉她的头发,手心上却全是血与汗。

“小芙蕖,怎么了?”

见她这般,沈蹊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紧张。

兰芙蕖没理会他,自顾自地抱着他结实有力的腰身,将脸埋入他的怀里。

终于,沈惊游听到她一声极低的啜泣。

她在哭。

男人彻底慌了神,朝左右使了个眼色,又让人将军帐拉上。一时间,偌大的帐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沈蹊握住她的胳膊,哄道:“别哭,别哭。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是啊,他回来了。

他与义邙人交战,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兰芙蕖突然觉得自己哭得很丢人,赶忙从他怀里撤出来,抹了一把泪。

她哭得小脸红红的,眼睛也红通通的,愈发像只小兔子。

沈蹊见了,心里头一软,又忍不住笑:“别哭了,乖。哥哥在战场上一个打十个,出不了事的。”

兰芙蕖知道这声打趣是他在安慰自己。

又用帕子擦了擦眼泪,转过头,吸了吸鼻子。

沈蹊换下银盔,净了手,过来抱她。

“小芙蕖。”

男人伸了手,将她的腰身揽过来。少女的腰很细,很纤软,让人一下便完完整整地抱入怀里。紧接着,他的目光拂下来。

看着她红通通的眼眶,忍不住道:

“你哭得像个小寡妇。”

“……”

她的小脸一下拉下去。

见此模样,沈蹊又赶忙补充:“像个貌美的小寡妇。”

好了,她更不开心了。

这一回,兰芙蕖是真的不想理他了。

她别开脸,轻哼了一声,什么人嘛,怎么净咒自己死的。

少女咬了咬下唇,不再说话。

沈蹊却开怀地笑了,又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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