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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该放手了。

如果放手能让她幸福,那么,他必须放下执念。

前世她死在他手里,这一世,成全是对她最好的救赎。

他在迎庆楼枯坐许久,一个人默默看着所有烟花绽放完毕,独自骑着马,如一匹孤狼回到属于他的营地。

这一夜,阖城欢庆,百姓家里吃着团圆的饺子糯米团子,皇帝去了后宫与妃子同庆,朱谦一人坐在灯火通明的奉天殿批阅奏折。

他麻木地如同机械似的,将年前所有堆积的朝务处置完毕,后又前往官署区各个衙门,与当值的各部堂官,商议来年新政,原本懒懒散散喝着小酒的官员,苦不堪言,朱谦见这些官员们兴致不高,转而冒雪前往军营,探望留守的驻军,与将士们篝火煮肉,把酒言欢。

这期间,朱谦命暗卫前往琅琊王家家庙秘密处死王笙,结果收到飞鸽传书,王笙已悄然逃脱,下令锦衣卫四海追捕,终于在大年初八这一日,成功将王笙逮着,暗卫问他如何处置,朱谦掀起无澜的眸,望着窗外艳阳高照,嗓音冷丝丝的,

“扔去军营,等死了,丢去乱坟岗...”

午后的阳,带着几分初春的羞涩,羞答答地落在窗棂,透过琉璃窗洒落五彩斑驳。

三角景泰蓝掐丝铜炉熏着沉香,香烟袅袅,朱谦重新将各部考核文书账册资料翻了一遍,寻出一些错漏,圈出来,吩咐内侍将之发去内阁重拟,曲毅灰头土脸地从外间迈了进来,杵在朱谦跟前,挤出一道哽咽,

“殿下,平章郡主已出发前往宜州....”

朱谦笔尖一顿,无神盯着笔洗,半晌从肺腑挤出一丝,“好...”

埋头继续翻阅折子。

曲毅见他无动于衷,不敢相信地觑了他一眼,朱谦神色似乎极为专注,目不转睛盯着那一页折子,曲毅挠了挠后脑勺,只觉心里憋屈得慌。

把心一横,一口气说完,

“刘瑾亲自将她送到城外十里,派了两名武艺高强的内侍保护郡主。”

这一回,他沉默的时间更久。

好半晌,从唇角挤出一丝笑,将笔搁在笔洗上,缓缓颔首,

“很好.....”

朱谦明明是笑着,眼底的苦涩要漫不漫,曲毅瞧在眼里,摸了一把发酸的鼻,几乎哭出来,

“殿下,郡主要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每一个字跟刀插在他心底最深处。

朱谦眉心猛然发颤,一阵眩晕袭来,仿佛有一张笑靥轻轻朝他贴来,樱桃小嘴一张一合,跌坐在他怀里,嬉笑,撒娇,最后又浅浅啄了下他的心,如光影一晃,一闪而逝。

他用尽一生的涵养逼着自己镇定地坐在御案后,缓缓睁开眼,眼前一片清明,

“是,她不会再回来了.....”

是夜,礼部尚书顾尽忠在家宴上讨了个好彩头,顿觉预兆不错,于是笑眯眯揣着一兜画像进入奉天殿。

这一回,朱谦郑重地接了过来,当夜坐在御书房,一幅一幅认真观赏。

有人妩媚似春柳,有人清丽似夏荷,有人一双含情目如秋日浮波,有人一身冰姿玉魄似冬雪腊梅。

却没有一个是她的模样.....

*

春寒料峭,刚立春,枝头还没来得及抽出嫩绿,又一场倒春寒袭来。

沈妆儿裹着厚厚的披袄立在船尾,春雪在寒风里肆意,绵绵洒落在水面,她扶杆而立,张望两侧枯山河道,倾听船只破浪之声,一颗心咚咚仿佛要破膛而出,她太快乐了。

仿佛是出笼的金丝雀,乍然跃入广阔的天地间,只觉一切都稀奇美妙,此次出行,她也不知何时能归京,留荷老母年迈,沈妆儿将她留在府邸,听雨是沈妆儿从街上救回来的孤儿,沈妆儿在哪,哪儿就是她的家,隽娘心眼大,有心跟沈妆儿闯一把,便捎上她,老太太觉得听雨和隽娘不够细心,最后征求了容容家里同意,让容容管着沈妆儿吃食,再加上两名内侍,一行六人,轻车简行。

两名内侍,一个唤小五,一个唤小六,小五稳重内敛,小六开朗精明,一个管内,一个管外,皆是独当一面的好手,再加之二人武艺高强,沿途的安危便妥妥的,刘瑾临行将二人脱了罪奴之身,一应户籍文书皆交在沈妆儿手里,以后沈妆儿就是二人的主子。

从京城前往宜州原有陆路可行,沈妆儿担心车马颠簸,选了水道绕行,行马至通州,顺大运河南下扬州,再从扬州逆流而上前往夏口,逆汉水往上便可抵达襄阳,南阳及宜州。

这一路逛逛沿岸风土人情,偶遇贩夫走卒,倒也涨了不少见识。朱谦虽决心放手,却还是吩咐遍布四境的锦衣卫保护沈妆儿的安全,这一路沈妆儿到哪,消息便递去了下一站。

待抵达南阳,已是阳春三月,桃花初红,南阳乃十王朱献封地,自年前被朱谦算计,他便一直待在南阳未归,此次闻沈妆儿来宜州,早早遣人去宜州通报,又打锦衣卫探听到了沈妆儿行踪,于三月初五这一日,来南郊亲迎沈妆儿。

南阳是人烟阜盛之地,一进城,街道肃整,商旅不绝,没有京城那般富丽繁华,却也有独属州城的怡然富足。朱献有心让沈妆儿在别苑下榻,为她所拒,男未婚女未嫁,她既对朱献无心,便要懂得避嫌,再三道了谢,最后寓居在旅舍。

行舟过于沉闷,到了南阳,便好好修整,带着三个婢子,游走在大街小巷,享受大隐隐于市的快乐。大约闲逛了半个月,一行人整马前往邬堡,与朱谦和离后,沈妆儿将邬堡转入自己名下,来到南阳询问了朱献位置所在,朱献派人护送她至邬堡。

原来邬堡实则不在南阳地界,恰恰在南阳与宜州交界处的山坳,说是邬堡,倒是名副其实,厚厚的城墙用巨石砌成,里三层,外三层,坚固无比,听闻曾是汉末一大族所筑,所用石料极是奢靡,进可攻退可守,亦像个坚固的山寨,十分安全。

去年便安置了一批人手在此,进了邬堡,一切是现成的。

奴仆成群,侍卫林立,百来口人齐齐侯在邬堡辕门下,沈妆儿望着那一张张朴实含笑的面容,便觉亲切。厚厚的城墙将邬堡围在半山腰,坐北面南,环山傍水,风水极佳,跨入黑漆漆的巨石大门,一条宽阔的石径通往城堡,城堡成环形,共有九层,地上七层,地下三层。二楼以上皆是主人的房间。

刚到邬堡,听雨觉得稀奇,硬是簇拥着沈妆儿逛了一圈,她数了数,足足有一百多间房,待逛累了,便回到第三层的主人房,主人房安排在第三层东南方向,面朝湖泊,景色开阔,生机盎然。

负责沈妆儿起居的李婶早吩咐人将行李送了来,沈妆儿一坐下,面生的年轻女婢,挂着憨憨腼腆的笑,殷勤地端茶送水,担心沈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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