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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云修白为自己继续倒酒。
“不过,现在我也是老头一个。”冷空中,他唇边呵出一道道雾气,“你在地底下是变成老太太,还是和那时候一样年轻?”
他将酒葫芦与杯盏都放下,也没有喝斟满的酒,团着手去看焰火。
又一束焰火落下。
“你似乎有一个不错的孙女。”
“很机灵,又努力,就连百里溯都赞不绝口。若是能看见,你大抵也会喜欢。”
眼眶忽而酸涩,云修白从腰间百纳袋中取出一盏灯,放在身旁。
那是一盏银灯,左右不过拳头大小,小巧而精美,上方坠着两只小巧精致的银色蝴蝶,随光芒在风中扇动翅膀,似是活物一般。
引梦灯在夜色中泛着蓝紫色微光。
“我炼好了你的灯。如何,是不是很美?”
的确是很美的灯。
他又不甘那灯只能在身侧发光,将它提入自己手中,捧在眼前。
焰火下,这小小一簇蓝火多么微渺。
却在他日益苍老的、泛起蒙蒙白翳的眼中燃起光。
“我这般努力炼好灯,你为何依旧不入我的梦呢?”
“他们都说人死了,在地底下走那奈何桥,是要喝孟婆的汤,将凡世所有都忘记的。你还记不记得我?爱也好,恨也罢,多希望能亲眼看看你。”
“罢了,我这无用的身体再过不久就会下去见你,到时你不要嫌弃我是老头子一个。”
焰火升起又落下,一如曾被它照亮的所有生命。
再多言语,也只随焰火在风雪中消弭。
最后只留下一句,“雁竹,这些年来,可还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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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亘远的静谧。
唯独此处与喧闹无关,只有黑色叶片刮开厚重的土层,向着地底前进。
乌遥操纵鬼粟藤在黑暗中不断前进。
如今她行事愈发谨慎,哪怕知道这条路通往的不是属于乌瑛的药田,知道这块甲级药田数年来都是无主之地,依旧步步小心。
破土时,入眼依旧是那副蒙尘多年的老旧房间。
鬼粟藤沿着墙根向高处的窗爬去。
在误闯此处后,她又在有余力时来过几遭。
这房间的门早已被封死,只有一扇窗作为与外界的唯一连接,然而也上了锁。
那锁头通体金色,内里灌输灵力,设计精巧,乌遥忧心□□会留下后患,此前几次破锁,都以失败告终。
前日她再找麦桦一遭,将这锁的纹样给了麦桦,却找到了突破口。
麦桦仔细看上一番:“这锁样我熟啊。”
乌遥掏出钱袋:“你要多少?”
麦桦却难得不为钱所动:“不不不……”
他撅起屁股在矮柜里一阵翻找,半晌,竟然从里面拿出个一模一样的锁,放在乌遥面前:“喏,是这个吧。”
乌遥拿起锁端详,他又说:“反正这个也没人要,放着也没用,就当伏灼那傻蛋租用我药房找的零头,你拿去吧。”
“这都是大几十年前的样式了,之前我在二手市场看见,还以为是什么老古董等着我捡漏,结果买回来才发现根本就不值钱,再想卖都卖不出去。”
麦桦的那把锁,与眼前的这把的确是相同样式。
乌遥将灵力集中于鬼粟藤末端,操纵细长的枝干与锁内的精巧灵力相撞。
数分钟后,伴随一声细小的“咔哒”响,锁开了。
乌遥将锁放在窗沿,缓慢推开窗。
巨大的药田出现在乌遥眼前。
数年无人使用,此处的土壤自然光秃秃一片,没有人气,没有灵力波动,更不会有任何植物能够种在此处。
眼前少光,入眼黑蒙蒙,然而又不全然是黑色。
这里与里面的房间不同,终于与外界有了些联系,几道窗户沉默着挂在墙上,打通里外的通路。
焰火绽放时,有光明灭,光线透过窗抵达土壤表层,也只剩下模糊的彩色。
温水崖的日晷敲响今日最后一声钟响。
光线微渺,钟鸣与焰火的声音透过鬼粟藤传到她耳畔。
乌遥将鬼粟藤的枝叶伸入土壤。
为了不被发现,她将探土的位置选在药田外侧。
然而探出土质的瞬间,她心神一顿。
鬼粟藤感受到她的惊讶和质疑,快速抽出土层,埋好方才的土,迅速蔓延,前往更靠近药田内部的位置,又伸入其中,挖出一块土。
乌遥将灵力集中在五感上,连接自己与鬼粟藤的感官,反复确认眼前所见的事实。
鬼粟藤的黑色叶片抖落泥土,忽而亮起的微光里,土壤簌簌落下。
这里的土……
是死的。
温水崖之所以能种出高级药草,正是因为越往下,灵气越充沛,越适合这些毒草与药草生长。
乌瑛手中的甲级药田每年产出惊人,也是因为药田灵气充裕,许多难以栽种的药草都可以放心大胆地去种。
然而这里,另一块甲级药田,却半丝灵气也没有,是死土。
简直像被谁蓄意破坏过一样。
难怪乌淳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尤其这两年更是费尽心思讨好乌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辛苦递上的甲级药田申请依旧批不下来。
别说两年,就算是二十年、二百年,这药田也不会到他手上。
因为这里的土壤早就失去所有活力,埋在黑暗里,什么也不会种出来。
只余下一片空荡荡的巨大囚牢。
乌遥忽然觉得好笑。
温水崖底的两块甲级药田,只有一块还活着。
另一块光明正大悬置多年,被所有人当做乌达对乌瑛的制衡,这么多年,既没有怀疑,也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这层层向上的金字塔,被所有人视为理所当然,觉得它的规则坚如磐石,本应岿然不动。
偌大一个玄淼门里,又还有多少是真的呢?
鬼粟藤缓缓回缩。
经过土壤、窗枢、墙沿,将一切都复原,仿若此处从未有谁来过。
最终抵达另一头。
乙级药田内,乌遥坐在田土之上,将最后一寸鬼粟藤收回体内。
手上的黑色纹路随她动作逐渐变淡。
药田内冷冷清清,身旁的草与毒大多只冒出芽尖,只有最早种下的固魂草,已经是郁郁葱葱的一片青绿。
温水崖上方的焰火声传到这里,变成朦胧而模糊的一声声轻响。
乌遥将身上的泥土清理干净,披上狐裘,开门。
在室内太久,她竟不知白日那般好的天气,到夜晚已经消失不见。
雪越下越大,飘到温水崖下方就变成细细的雨线。
乌遥撑起伞,走到崖边的木栈桥上抬头。
雨帘稀疏,烟雾朦胧。焰火燃起时,空中不见星与月。
第68章
◎要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