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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愤怒。
所有人都说山茶是不懂妓子是什么的傻子——但,山茶有自知之明,她比谁都清楚,自己是个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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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过去只是不懂为什么连疯子都会看低妓子,她以为妓子做卖身的工作,就像老板娘卖牛肉粉一样,是赚钱买饭吃的工作而已。
……她现在懂了,但,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山茶从一开始就没有钱开铺子卖粉,她哪里有资本嫌弃自己妓子的身份呢。
她的父母早早饿死了,是妓院教养她长大,所以她会踏实把妓院教养自己花费的一切赚回来的,赚回来之后再……之后再说吧。
这是山茶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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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毕竟不是那个即将要被卖出去的旧花魁。
旧花魁花名腊梅,人如其名,是寒冬腊月也会盛开的美人花。
和因为战乱成为流民、小时候的梦想是成功抢到蚂蚱吃的山茶不同,腊梅出身显贵,曾经是这座城里某个官员娇养在院子里的千金小姐,饱读诗书礼易,苦学琴棋书画。
她从没吃过苦,流过浪,也没饿过肚子,一双手细嫩洁白,是娇养过的手。
腊梅懂得多。她懂得太多。
她本会嫁给这座城最顶端的王公贵族中的一员,成为寻常人连一面都见不到的贵妇——如果不是父亲贪污受贿被查,整整一族男子砍头,女子充妓的话。
腊梅刚进金鳞阁的时候,被老妈妈关在黑屋里训了四天四夜,被老板抽了不知道多少顿鞭子,都没有低下自己千金小姐的身段,点头做妓子。
她大声叫骂,说这座楼里所有的女人都是不要脸的娼妇,所有的男人都是没脑子的油猪,妓子真是自甘堕落猪狗不如,她说自己宁愿一死以证清白。
直到老板说,这样不听话的美人也没用,直接卖给西边流浪汉聚集处的土窑子做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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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死?
你是被卖进来的商品,别人用布用绳把你手脚绑住,再割断你的舌头给你喂点无力反抗的药——你以为死亡的权利还掌握在自己手里吗?
……于是,腊梅终于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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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活着,谁愿意死。
……死都死不了的时候,又能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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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勉强收起自己前半生学到的矜持与气节,拼着一口气,学成了最厉害的妓子——
金鳞阁的花魁,好歹可以自由挑选客人,好歹可以出入那些自己曾经出入的宴会场所,保有曾经大小姐的那一点点颜面。
她不会成为任人践踏的低级妓子。
死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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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在,她要被替换了。
她不再能做花魁了,不再是花魁的她已经被预订给了一个她最厌恶的客人,要做她最厌恶的事。
“公开表演”……哈。哈哈。
那就是她的结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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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梅掀开窗边的帘帐,静悄悄地,看着那个蜷缩在荒僻墙角旁,抱着一只黑猫嘀嘀咕咕的小女孩。
那个要顶替她的小女孩还没成年。
过去,这个年纪的小丫头,她会随手抓一把果盘里的糖给她吃。
但在这个地方,远没有成年的女孩,就要出台卖笑了。
……山茶。
是,叫山茶吧。
她姓什么?名什么?这里都不重要了,这里全被抹消,只留下一朵朵的花的名字——呵。
她们这些人,活得还不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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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梅揪紧手指,突然想起,山茶来做过服侍她的丫鬟,听话乖巧,还巴巴地跟在她身后叫姐姐,眼里写满对她的渴慕与向往。
腊梅懂得多。
她读过诗书礼易,她比楼里这些不要脸的娼妇懂得太多了,她知道人生不只是卖笑卖身、讨好客人。
她是花魁的时候,他们都说,她是城里最美的美人,也是最聪明、最高贵的女人。
……可是,很快,她不再是花魁,也坐不上那座高高的台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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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梅的手指,越揪越紧。
老板说……因为山茶更温柔……因为山茶更美丽……因为山茶比她更适合……
呵呵。
不会的。
不会有人比她更适合做花魁的——不,这座楼里,只有她才能称得上高贵,只有她才能离那些低级的卖笑的娼妇远远的!
……绝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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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梅放下帘帐,转身,握紧了那把沉重的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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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是花魁了,她不信,自己还会和当年一样……
死亡的权利,重新握在她自己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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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阁的花魁,要给一个还没出台的小雏妓送点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只要山茶没出台,她依旧是花魁。
……只要山茶再也无法出台,她依旧,会是花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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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娼妇,不是妓子,不用做公开表演。
是高高在上的花魁,拥有最高贵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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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梅悄悄走进山茶的房间。房间角落点起的安魂香让她睡得很熟。
她醒不过来的。
腊梅知道,她再也醒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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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缓缓在她床边坐下,属于花魁规格的漂亮衣裙拂过山茶略显朴素的袖子——
腊梅轻轻摸了摸这女孩的脸。
小女孩。
与她无冤无仇,只见过几面的小女孩。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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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梅从金边镶玉的华美衣袖里,抽出那把曾被山茶插在她发间的、沉重的金簪子。
她捅了下去。毫不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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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怪她。
不怪任何人。
山茶要成为花魁,腊梅也要做花魁——山茶懂得少,腊梅懂得多——就这么简单,就这么简单!
腊梅捅了一下,又捅了一下,又捅了一下,捅了更多更多下——
她直接捅烂了女孩那张漂亮的脸,又捅穿了女孩还未发育完全的胸口,捅穿了她白皙的胳膊、会跳舞的双腿。
她紧紧揪着手指,捏着自己华美的裙摆,一下、一下、一下地捅在这个小女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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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漂亮温柔的小女孩,变成了床铺上一摊辨不清眉眼的肉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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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梅还在捅。
握紧簪子,捅下去,拔出来,再捅下去……就这么简单。
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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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梅的手臂已经酸痛无比,那把金簪的簪头也几乎捅弯了,她视野里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一团模糊的血肉,她甚至不知道从自己眼眶里往下掉的是汗珠,还是别的什么。
腊梅……腊梅想继续做花魁。
腊梅不想做公开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