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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道:
“我已入佛门,王权之争,无意牵涉其中,更不想见王城血战,生灵涂炭。”
朝露冷哼一声,拂袖道:
“叔父篡权夺位,又害死我父王,这一笔血债,我无论如何都要清算到底的。你身为佛子,也被他幽禁于王庭,日日或有不测,你难道就不怕吗?”
洛襄神容凛然,摇头道:
“此债为何要以满城无辜受戮的百姓来偿?若是如此,我宁可永困王庭。”
朝露反问道:
“你甘愿永困王庭,可我不愿!哪怕千万人受难,又与我何干?”
“看来我昨夜劝诫,毫无作用。”洛襄面露失望之色,望着她道,“女施主杀心太重,执迷不悟。道不同,不足与谋,还请回吧。”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来,朝露只觉前世种种,历历在目。她浑身颤栗,悲愤交加,厉声道:
“我就是杀孽深重,不肯悔改,那又如何?我只是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我错在何处?”
见他闭目不答,朝露反倒笑了一声。
她微微扬起下颚,修长的脖颈伸直,显得不可一世却又脆弱易折。她后退几步,立在二人面前,忽然娇声问道:
“哥哥方才不是想问,我这腿伤是如何得来的吗?”
她一把撕裂了裙摆,露出伤痕累累的脚踝,道:
“你且看清楚。”
她俯下身,略有颤抖的手指一一抚过纤弱不堪的小腿,直至尚有青肿的踝骨,一字一句道:
“这腿上每一寸的筋骨,是我自己生生扭断的。”
“因为我不想被人逼着跳舞,沦为为人赏乐的器具。”
“为了不让他们看我伤好之后再让我跳舞,数十日来,每每骨头稍稍长好一些,就要再扭断一回。”
皮下白骨,筋肉相连,一次又一次被迫分离。无论前世今生,她每每忆及,心中杀意,不可抑制。
她咧着嘴,冷笑着问道:
“折骨摧心之痛,日夜如受焚烧之苦,佛子可曾体会?”
“不,你不曾。”朝露收了笑意,冷冷看着他,道,“因为你高坐神坛,生来就是佛,又怎知世人疾苦?”
“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就算无人相帮,我自会另寻出路。”
语罢,朝露转身就走,不料被佛龛上迤逦在地的经幡绊了一下,跌倒在地。
她轻“嘶”一声,又羞又恼,愤然随手一抓,扯去了佛龛上供奉的经幡。
殿内静了半刻。
不知何处吹来的风,轻轻拂动头顶连绵的经幡。
经幡上绣满救世佛经。因而有人曾说,风动经幡一次,正如口诵经文一回,是天上神明赐给凡人一次祈愿的机缘。
可从来没有神明回应她的所求。
朝露双手撑地,挣扎想要爬起来。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将散落在地的经幡拾起,缓缓递至她面前。
第9章 因缘(新)
朝露抬首,目光顺着一缕垂坠的经幡落在那张冷冽的脸上。
视线中,洛襄英挺的轮廓下,一双沉静的眼无言地凝望着她。
他向来如此,想要扶她却也从不逾矩,必要借助器物,隔开二人。
前世,她一直厌恨极了这施舍般悲悯的目光。
他的悲悯,像是一面透亮的镜子,照出她的狼狈,她的无耻,她的不堪。
所以最后一夜,她正是利用了他的悲悯,狠狠骗了他一回,将神明拉下神坛,与她一同堕落,沉沦欲海。
可她因此番恶行,往后余生忆及他的眼,如受千刀万剐。
今生,她仍是要一步步利用他。
先以乌兹王位试探,见他不允,再以腿伤示弱,与他纠缠。其中每一步都是她设计好的套路陷阱,要引他悲悯,引他怜惜,心甘情愿地救她。
她如此恶劣,终究还是那个不择手段的恶人。
朝露眸光下垂,落在经幡上的那双手。骨节上有薄薄的一层茧,是日夜手持念珠诵经所留下的痕迹。
她想到昨夜,他因她杀人还为她诵经消了业障。
朝露心中酸涩,赌气不接过他递上的经幡,她扭过头去不看他,死死抿着唇道:
“我才不要你可怜我。”
她转过身,扶着佛龛想要自己站起来。跌坐已久的腿脚甚是无力,竟生了麻意,她一个趔趄,往前跌去。
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稳稳接住,温热的怀抱近在眼前,淡淡的旃檀香息刹那间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
闻到他熟悉的气息,朝露忽而鼻尖一酸,落下泪来:
“襄哥哥,他们都欺负我……欺负我没了父王,欺负我母亲无能,欺负我三哥不在……”
分明是锦绣堆里长大的金枝玉叶,记忆中乌兹耀眼的皎皎明珠,一朝被迫面对家破人亡,还为此成了伤残之躯。
洛襄默默听着,没有作声,待她站稳,登时松开了手。
却被她拽住了臂弯。
几息后,只觉衣上濡湿一片。
一刻前还如此骄纵蛮横的少女,此时在他怀中泪如雨下,像是一片无依无靠的落叶,凋零风中,落入他怀。
洛襄轻叹一口气,用极轻的,几近不可闻的声音道:
“别哭了。”
岂料他话音未落,她哭得却愈发厉害,大滴大滴温湿的泪水汹涌而出,透过僧袍,渗入他的体肤。
洛襄抬手,想要轻拍她哭得一颤一颤的肩,手指刚伸出,便收拢起来,缓缓放下。
最后只郑重地道了一句:
“你父王于我,有养育之恩。今日你父兄不在,我暂代兄长之责。待此间事了,再将你交由你三哥。”
朝露擦去眼泪,泪眼朦胧地望着他,抽噎一声道:
“襄哥哥,你这是答应了吗?”
洛襄抽身离去,背对着她在案前盘腿坐下,道:
“攻城一事,还需从长计议,未必没有两全之法。当务之急,我会动用城外僧众帮你找到你三哥,送你出王庭。”
他拣起一小张黄麻纸,写下寥寥数语,将她写好的王庭布防图一并折起来封入函中,回身道:
“此乃我亲笔手书,盖有我的印信。今日我座下僧人会入王庭为你父王作超度法事,我等困于佛殿不得出,烦请你将此信交予他。”
朝露抬手接过,想要抽走信函之时他却未有放手。
她微微一怔,抬眸,对上他清冽的眼,像是一汪深潭,望不见一丝波纹。
听他一字字道:
“此计凶险,若有不慎,你求自保即可。切记。”
待她茫然点头应下,他才松开了信函,缓声道:
“去吧。”
朝露收好信函,捻着鬓边垂落的一绺辫子,绕在指尖打转,心思在另一件事上。
俄而,她眨了眨眼,又故技重施,身子一软,半身倒在佛龛上,颤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