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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异族,在这宫中,本就注定一辈子不会有子嗣。
……
洛朝露在榻上蜷起身子,梦中意识朦胧,前世今生画面错乱。
她好像被洛襄紧紧拥在怀中,他为她拭去额汗,声色极尽温柔,可一刹那,那张脸忽然黑疤遍布,变作前世国师的模样,望着她眼眸深黑,沉默不语。
朝露猛然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殿下,你醒了?”
她听到邹云的声音。
朝露茫然环顾四周,只看到邹云一人。
他锋锐英挺的下颔边已长出了微微的须茬,目色隐忍,一直在她榻边守着,等她苏醒。
朝露睡了太久,头脑还有几分昏沉,拧了拧额头,轻声喃喃道:
“他在哪里?”
邹云以为她一醒来问的是戾英,面露不悦,低低道:
“王子在外头等你。”他顿了顿,心一横,径直问道:
“你真的要嫁给他?”
朝露摇摇头算是否认。她将食指放在唇珠上,“嘘”了一声,走上前与邹云耳语几句。
闻言,邹云瞳仁一点点睁大,眉峰耸动,沉声道:
“殿下已经决定了?”
朝露点点头,“嗯”了一声。
邹云道:
“这几日按照殿下的吩咐,乔装商队往来乌兹和莎车。果如你所言,以低价从汉商手中购得团茶,再卖予牧民,易得的都是上等的马种。”
邹云是马奴出身,广识马相,善辨良马。茶马交易,由他经手再合适不过。
朝露笑着握了握他的手,道:
“我知道,你从来不会令我失望。我想要的,是从今以后西域最为上等的马,训成最为精良的骑兵。”
邹云应道:
“之前去雪山营救殿下,已有一支的山贼军亦为我所用,且在不断壮大。这个世道,为了混口饭吃,人人愿意当兵。”
“还有,佛子予我的那支流民,我已规编成军。原是佛子从前收养西域各国流离失所的牧民,不仅骑射皆精,且因家破人亡,对我们忠心不二。”
“回到乌兹,这步棋乃是死局逢生,险中求胜。”朝露从榻上敛衣起身,“若是成了,我便封你为真真正正的大将军。”
朝露望着邹云神采飞扬的眸光,心道,区区乌兹王不过许你一个禁军头领,我今后能赐你的,远比这更多,更大。
就算是将来李曜能赐你的,我也能。
见她要更衣,邹云默默退了出去。
朝露褪下一身汗水透湿的中衣,挽着绡纱的手忽而顿滞。她凑近了嗅,似是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
他也来过吗?
太淡了,像是幻觉一般。朝露随即收敛心神,更衣后推门而出。
已是暮色四合。
庭中静谧,徐风阵阵,飘落最后几瓣落花,只剩花蕊孤零零还在枝头。
树下,戾英半卧在她庭院中的贵妃榻边,揉皱了她的皮毛毯子耷拉在地,长腿支起一翘,神色懒懒散散,只右脸颊边有些许红肿。
见她出来,他敛袍起身,晃悠悠地走过来,歪着头笑道:
“我昨夜的提议,你考虑的怎么样?”
朝露正色道:
“你听好,五日内,我要你昭告天下,莎车王子将迎娶乌兹王女为妻。五日后,我立即启程前往乌兹。”
戾英双臂抱胸,噙着笑看她一眼,道:
“五日?这么快?你就这般着急嫁给我么?”
朝露淡淡道:
“因为如果一切顺利,我想在下月十五之前回到莎车。”
戾英皱了皱眉,好奇道:
“十五?为何?十五是个很重要的日子吗?”
“你不用管。”
“娘子的秘密可真多。”戾英不再调笑,道,“可我调兵护送也尚需一些时日。”
“我以莎车王妃的身份回到乌兹。如此,乌兹王再也没有理由扣留我这个出嫁女,也不敢再动我。”
戾英不禁勾了勾唇角。
原是狐假虎威。
这只小狐狸原是要借他的名头,再多一道护身符。就算精兵成千上万,哪敌得过莎车王妃的头衔。
乌兹忌惮莎车一国之力,必不会再将她抓回王庭扣下了。
这一招,可谓精明至极。
又听她道:
“届时,我自会为莎车搬来一支强劲的救兵。如此,这笔买卖钱货两讫。你意下如何?”
戾英挑了挑眉道:
“你回乌兹,必不止去确认你三哥死因那么简单吧?”
朝露下颚微微扬起,目视前方,道:
“交易以外之事,王子不必管。”
戾英轻佻一笑,道:
“我都拿婚事与你交易了,不如,你先唤一声夫君听听?”
朝露剜了他一眼,一把收走了他垫在身下的皮毛毯子。
那是她刚住进王寺时,洛襄派人送来的。她宝贵得很,见不得被人糟蹋。
戾英堂堂一国王子被毛毯掸去一边,一时气笑了。
“王女如此小气。”他指了指右颊的红肿,道:“你喝藏红花茶的事,我可是为了你背了一口大锅。还不够诚意吗?”
戾英凑过去用手臂抵了抵她的肩,道:
“那个人是谁?可否说予夫君我听听?”
见她不语,他自言自语道:
“这几日,听闻除了邹云和我,你可没见过其他什么男人吧。难道说是在这之前?在这之前,嘶,那可是在那佛洞之中……”
朝露不动声色,横眉道:
“与你无关。王子若是觉得委屈,我换个人即可,那么这笔交易,便是作废了。”
戾英摆摆手,桃花眼含着笑,凝视她之时好似有无限柔情,道:
“我听我兄长和父王说,娶了妻总是要受点委屈的。尤其是,这般美貌的妻子。谁让我,非你不娶呢。”
朝露翻了个白眼,挥动手中的毛毯将人赶出庭院,送客。
望着戾英潇洒离去的背影,她仍有一事暂时看不透。
他前世不是有个心上人吗?又为何会主动提出要娶她。
她和他只是以利益相交,互相利用。她隐隐觉得,他要的,绝不止是她借来的援兵这么简单。
朝露垂下头,想起前世与他相交的过往,心中不解。
今日如此鲜衣怒马,风流不羁的少年,如何最后会变成前世那副阴鸷狠毒的模样。
……
戾英出了王寺,面上收了嬉皮笑脸,对手下亲卫道:
“她回去乌兹,定不止帮我们借兵这般简单。还是加派人手,免得这宝贝哪里磕了碰了,我可赔不起。”
亲卫应道:
“西域诸国有权有势的公主王女众多,王子风采过人,为何要大费周章娶一个落魄的乌兹王女?”
戾英扬眉,笑中带着深意,淡淡道了一句:
“你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