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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你,永远,永远不会后悔。”

更深露重,夜风徐徐。

朝露怔怔地望着他,既想哭又想笑。

她不知道,他为了她经历过如此之巨的心里挣扎,如此百转千回的思量。

她也从来不知道,他水下冰山一般的情愫,究竟掩埋克制了多少,今夜才有勇气浮上来,落下这个吻。

情深深,深几许?

他性子沉稳内敛,素来不苟言笑,寡言少语,前世今生皆是如此,从不轻易许诺。

上一回长夜,北匈骑兵的包围下,促狭危险的堡垒内,是他唯一一次对她表露心迹——那一次,若非她亲手当面撕下他伪装的黑疤,他还未必会轻易开口。

朝露一时真不知道自己所作所为是对是错了。她今生重来,起初本来就想顺利看他荣登佛子之位,兼济天下。

结果知道他后半生作为国师空劫,用尽一生护她渡她,她心底的情感便再也难以抑制。

可死生之前,她又有几分退却。她时日无多,可他的余生分明还有很长。

朝露忐忑不安,犹犹豫豫,试探道:

“佛子还俗,很复杂吧?”

上辈子她诱惑他,害得他身败名裂,自然而然不能继任佛子。这一世,他打算怎么办?

洛襄沉眉敛目,风轻云淡道:

“颇有几分不易……”

他不想牵连到她,他怕众人又将她视为妖女,令她一生都要背负骂名,因此他所行之法,不同寻常。

茅草屋内,传来洛枭睡梦中沉闷的咳嗽声。

洛襄拂去她肩头的落花,低声道:

“你不必担心,明日我便会查出暗箭伤人者。”

朝露垂头,手心在袖中紧紧拧着,没有说话。

她早就知道此杀人诛心者是谁了。

***

破晓之时,黑云压昼。

天穹阴沉得像是要滴血。骤雨将至,天地混沌。

梁军营地前,漏夜长明的火杖燃尽了滚油,被风吹得将灭不灭。守在辕门外,困倦的士兵在一阵阴风的震颤中醒来。

一支利箭从沉沉密云之中倏地掠过长空,临到他面前才发现,正正擦着他的颈侧而过。

分毫不差,再近一寸就能取他性命。

一支过后,还有另外一支。迎着忽明忽暗的天色,接连不断地落在营地上。

瞭望台的士兵看不清大片晨雾之后的来军,以为是哪里来的大军,慌乱中扶住兜鍪,指着不知何处,大声道:

“偷袭!——”

各营兵马慌乱起来。弓箭手张弓搭箭,瞄准了晨雾中一道疾驰马上的身影。

随着人影逼近,箭矢如流,纷至沓来。

而将士们认出了来人后,面色渐渐变了。

“通通退下!莫要发箭!”蓄势待发的弓箭手面面相觑,放下箭矢。

模糊的身影穿破晨雾,清晰起来。是一女子孤身一人,奔驰入辕门。

她飞身下马,手中弓箭在握,所指之处,众将士自觉地给她让出一条道来。

苍白的面庞像是覆了一层云烟,身上仍带林间的晨露,一身晶莹,如霜如雪。

手臂纤细,身姿窈窕,仍掩不住身上凌人的杀气。弓箭摧动之间,即刻取人性命。

“李曜在哪儿?”她在马上睥睨,冷冷道。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敢直呼殿下名讳的,除了当今天子,也就这个胡女了。

其中一将抬了抬手臂,指了指中军帐。女子收了弓箭,扬长而去。

洛朝露掀帘进入之时,李曜正斜倚案上,悠闲自得地翻阅西域的军报。

她上前,面无表情地将金箭掷于案前,箭簇深深刺入木屑之中。

李曜从绢纸黑字上撩起眼皮,看一眼面前身姿凛然的女子,又瞥一眼案上带血的金箭,唇角勾起:

“你比我预想中来的要快。”

李曜起身,双手扣在背后,从容不迫地来到她身侧:

“洛枭中箭,北匈退兵,最大获利者是谁,不用我说,你那么聪明,自然会算得清楚……你就一点没有怀疑过他?”

表面的体面,隐隐的愤意。

朝露摇摇头,神情漠然:

“不是他。枉你称王称帝,做过什么不仅嫁祸他人,还不敢承认么?”

李曜目光冷厉,笑了一声,淡淡道::

“兵不厌诈。我就是想让他也尝尝被你冤枉的滋味。如何?你猜,是他痛,还是我更痛?”

他双手在背后握拳,面上轻描淡写,冷冷道:

“同样都是一支暗箭,你不信我前世没有杀你,却对他深信不疑?”

朝露睨他一眼,目中冷意昭然:

“和你不一样,他从来不会对我在意之人动手。”

“前世我在宫中,只有戾英一个朋友,你偏偏要用最残酷的车裂之行杀他。”

“你明明知道我在意我的故国乌兹。你宁肯以大梁藩臣之名骗了我一世,也不愿承认你在西域设郡立县,彻底磨灭了乌兹这个名字。”

“更不必说,洛枭是我最亲近的哥哥,你屡次三番派兵深入漠北追杀。”

“连我宫中的内侍只不过对我笑一下,多看我一眼,你都要换下来,不知后来被你折磨得是死是活……”

李曜听她细数,先是一怔,阴郁的面庞渐渐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和你的前尘旧事,你都还一一记着,记着如此清晰……”

朝露冷哼一声,道:

“因为你和前世根本无甚分别。”

李曜看到她明眸中沉沉的失望,怒到心头,反而成了笑意,嗤道:

“可你呢,你不也还是和前世那般害人不浅?”

他浓眉扬起,幽幽道:

“他前世被你害得做不成佛子,今生还要再为你还俗。这一世,最后也要为你而死吧?”

朝露神色一凛,侧目道:

“你说什么?”

李曜见她面露惊惧之色,兀自摇了摇头,似是无奈实则讥诮,道:

“哦。我忘了,前世你死后之事,你都不会知道。”

他侧过身,微微俯首,在她耳畔低低道:

“要不要我一一告诉你,你怎么害得他一生一世,生前身后都不得安宁吗?”

大风起落,鼓动宽阔的帐幕。天间时有白光彻亮,照出翻涌的乌云,直压下绵延数里的军帐。

帐中,朝露登时有几分喘不过气来,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了下去。

白衣苍狗,世事变幻。

李曜没有等她回答,径自道:

“你以为你身为宫妃,如何能那么轻松地逃出宫禁,一路关卡无数,顺利至千里之外的玉门关?”

“是他,不惜背负战败之果,背负朝臣骂名,向我自请出战,借机送你出宫。”

“你在雷音寺中箭身亡,他一声不吭继续去西域平叛,命也不要地与部下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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