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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软的人,他冷漠又孤独地活了二十余年,永远不会向旁人敞开内心,世人眼中近乎完美的李澈,只会将爱意与嫉恨深深地藏在心底。
沈簌沉默地亲吻了一下他的眉心,让他握住自己的手腕,青年的眼中带着些别样的期许。
他像一只小鸟,笨拙地安抚爱人,因此主动地飞进笼子里。
可是他记错了。
楚王并非他的爱人,会温声唤他簌簌,让他养成这些习惯性小动作的人,已经入了陵寝。
银镯上的冷意让楚王的心房都覆上一层霜雪,沈簌不明白李澈的动作为什么突然变得狠厉起来,他喘息着讨饶:“慢一点,阿澈……”
“我是阿澈,簌簌。”他的声音颤抖,像是有些委屈地说道:“不是别人。”
“我知道你是阿澈呀。”青年的眼神懵懂又坦然,他咬住楚王的肩头,含糊地说道:“阿澈阿澈阿澈——”
李澈扬起唇角,但笑意未达眼底。
他的不安在送沈簌去沈府时达到顶点,倒是太后温声安抚他:“很快就回来了。”
楚王点点头,回到殿中后他继续和几名学士商讨政事,直到正午都没有停下休息。午后他简单用了餐,但心中却一直莫名地生出烦躁之感。
他一边看公文,一边用手指轻扣着桌沿。向来沉稳老成的人,竟因少年情思变得躁动起来。
李澈自知暂时看不下去公文,索性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偏巧这本书时沈簌看过的,里面放了一根竹蜻蜓充作书签。
就在他将竹蜻蜓抽出时,一个小纸卷从竹竿中掉了出来,里面用簪花小楷写着一行小字:
“思君已久,不敢或忘。”
这是他父亲的字。
李纵的字很漂亮,但实际上沈簌的字更美。
先皇与太后都是能文善武的人,两人不仅擅长骑射,还都对书画诗歌颇有研究,真可谓是情笃意切,琴瑟和鸣。
从前他自负一定能够窃取沈簌的心,是因为他有骄傲的底气,他是楚王,是皇帝陛下唯二的孩子,又是那样的卓绝优秀。
但只有李澈自己知道,在父亲面前,他什么也不是。
在同样的年纪,父亲已经平定天下拜谒帝陵,而他却还要倚靠平衡之术才能勉强压下心思诡谲的重臣。
而且少年时他就世俗功利,各种学问都涉猎一二,唯独没有学画。他看不懂画,也看不懂沈簌偶尔的细腻心思。
他甚至算不上是赝品,只能说是架起沈簌梦境的一根廊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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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亢龙无悔)
太后回来的时候心情很好,楚王已经从侍卫的口中得知他今天玩得很愉快,甚至知道他险些打了沈符,但他长兄永远只会沉默又无底线地包容着他,尽管他知道这本是一个误会。
他们两兄弟虽年岁相差许多,沈簌却是沈符一手养大的。
李澈有时也觉得奇异,性格沉稳无趣,甚至有些阴郁的沈侍郎,是如何养出沈簌这样活泼清隽的幼弟。
楚王下意识地略去元贞十二年到元贞十七年的时光,忘记元贞十六年的沈簌在他的步步紧逼下陷入了怎样绝望的境地。
他剪贴自己的记忆,欺瞒沈簌,也企图骗过自己。
但太后哪里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沐浴过后,青年盘着腿坐在榻上叠纸鹤。直到李澈第三次来唤他睡觉,他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纸。
“哥哥今天教给我的。”他眉眼弯弯,进入床帐里后也不安分,拿着纸鹤舞来舞去。
楚王摸了摸他的头发,温声道:“该睡觉了,簌簌。”
“嗯。”沈簌把头埋在他的肩窝,深吸了一口气,凛冽的冷香即刻涌入肺腑,他闷哼一声,抓紧了李澈的脊背。
“不喜欢新的熏香吗?”楚王轻声问道。
黑暗之中,他的神情不明。
太后抬起头,像是有些晕眩,他愣怔片刻,猛地吻住楚王的唇瓣。李澈的瞳孔紧缩,吻技不甚娴熟的他就像志怪笔记中的书生般,被狐狸化身的美人亲走体内的香气。
“很喜欢。”沈簌哑声说道。
他像瘾君子一般舔咬着李澈的脖颈,然后昏昏地睡了过去。
楚王静默地凝视着太后的睡颜,良久以后攥紧了他纤细的手腕。
二月伊始,太后在射生军的护卫下难得出了一回宫城,他穿着单薄的青色衣衫,举手投足都极尽风流。
冰雪初融,夜间还时常刮着呼啸的寒风,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肯添上楚王递来的外衣。
归来不久太后便为他的坚持付出了代价,三更的时候他突然起了烧,清宁宫的灯火整夜未灭。
楚王脸色难看地翻过沈簌的医案,御医耐心地向他解释着,侍奉在太后身边的军士被逐一唤去审讯。
“是我的错,阿澈……”太后眼眶发红,一苏醒就拉紧了楚王的衣袖:“可以不要降罪别人吗?”
李澈还未开口,他就已先扑簌簌地落下泪来。青年的身体绵软无力,笨拙地亲吻着他,泪珠恰好滴落在李澈的手背上。
楚王拥住他,心中翻涌的诸多负面情绪瞬间消弭,他在爆发的边缘被沈簌拉了回来。
“不是簌簌的错,我也不会降罪你的朋友们。”他深吸了一口气,极力轻柔地说道。“但你自己好好和我交代,今天是不是落了水?”
“簌簌之前答应我,不会再去冰面上玩,还记得吗?”
沈簌垂着头,闻嗅他身上的香气,乖顺地作答认错,最终楚王还是狠下心禁了他的足,不许他再轻易出宫城。
太后收敛许多,时常整日待在宫中画画,楚王也不忍罚他太过。
汴梁城里春意盎然,近郊的风景更是美不胜收。李澈忽然忆起,他与沈簌的初见就是在这样美好的春天。
那时沈簌厌恶他,如在云端般遥不可及,而现今沈簌爱他,夜夜都与他同寝而眠。
春光太美,让楚王的心也变得柔软起来,他像是被爱意蒙住了眼,不觉便做出许多自己也控制不住的事。
因为沈簌的缘故,他愈加信任沈燕直,甚至不惜将铨选权尽付与宰臣及其亲信之人。错综复杂的政治关系使他们的合作变得顺利,也使权力的交接格外安稳。
他没遇什么阻力地接过父亲的权柄,至春三月时,朝中的政务已尽数走上正轨,西凉与河朔的事也逐渐有了眉目。
所以在这样诸事顺意的情况下,楚王才会应允太后的任性请求,陪着他一起出宫,扈从的还有沈侍郎和王决等近臣。
身着轻便骑装的沈簌站在溪边,头发用一根末端带银铃的簪子束起,掬起一捧清水向他唤道:“阿澈!”
军士的目光都紧盯着他,生怕他不小心落入水中。
李澈心神宁静,他笑着向沈簌走去。
楚王平淡的笑容下是如浪潮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