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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啊,其实就是道清蒸乳鸽。这帮人不学好,老祖宗留给咱简朴的美德,丫全抛脑后了。”
孟葭忍不住笑起来,“那就,再要一小鸽子。我也看看,都怎么不学好的。”
末尾那一句,她刻意拿正了腔调,模仿钟漱石的发音,像揣摩法语教授的弹舌。
听着活像个冒牌的北京土著。
钟漱石不由挑眉,“学我说话好玩儿?”
是久在高位的习性作祟,已经很久,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这样。
孟葭小声嘟囔,像抗议,“明明是钟先生,先玩笑起来的。”
她敛了笑容,有些害怕地肃静下来,但还是大着胆子,为自己申辩了句。边说着,还不忘掀一掀眼皮,仔细观摩他的神色。
明灯华琅下,照见一副怯生生的小女孩模样,几许玉色绛春,从她乌黑柔亮的鬓际横生出来。
钟漱石的眼底幽沉深静,似乎在强忍着,某股来自身体深处的烦躁。
良久,自作自受的勾唇笑了,他扔了平板,起身道,“好,我的错。”
钟漱石开了冰箱,拧开瓶矿泉水,喉结滚动着,咕咚灌下去大半。
孟葭静默了片刻,才敢问,“钟先生,我今晚、是非得住在这里吗?”
他点头,“看样子是的,你有什么不方便,就告诉我。”
从小小一间单人宿舍,到这种王府一样的,起居坐卧都富贵的地界儿,她哪里还敢有不方便?
孟葭抬起眸子,“没有,我是怕,叨扰了您休息。”
他们离得远,灯光照耀着白色大理石瓷砖,仿佛隔着一条银河。
钟漱石的冷调嗓音传来,“我们又不睡一间,打扰二字,是从何谈起的呢?”
孟葭当面就红了脸。
说的就是啊,她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这么大的房子,谁能打搅到谁。
她极不自然的,伸手拨着中古流苏落地灯上,垂下的小颗珍珠。
钟漱石反应过来,他唐突了不解世事的小姑娘,他往前走两步,“对不起,我说了过头话。”
他僵愣几秒,忽然发现一个,性质称得上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好像总是在道歉。
孟葭诚惶诚恐,“不,您说的是实话,就是不大好听。”
只是言语上的表达不合,她怎么应承得起这声对不起,太郑重了。
何况,她也不是不能领悟钟先生的意图。估摸着,就是瞧她孤身一人,病歪歪的,没个人照应,回了学校也可怜。
就是不知道,钟先生是对每个点头之交的姑娘,都这么好心,还是单单对她。
但这个问题不能深究,这不该她考量的,猜错了,显得人自作多情。
难为她这么知情着意。钟漱石笑,“实话嘛,总是不好听的,对吗?”
孟葭皮笑肉不笑地弯唇角。心里想的却是:这么荒诞的一个晚上,要能快点过去就好了。
刚才睡着的时候,发了一场虚汗,孟葭的内衣黏腻着,紧贴在后背上。
她望着地面,因为尴尬,白袜子里包裹的脚趾头,无意识拱动一下。
过了片刻,孟葭勉为其难的开口,“钟先生,我身上不太好受,能借你浴室......冲个凉吗?”
钟漱石有些诧异的,抬了几分音量纳闷道,“刚退烧就用凉水?”
孟葭紧着解释,“就是洗澡的意思,我们都叫冲凉。”
再一抬头,撞上钟先生似笑非笑的表情,才明白他故意。
就知道!这么日常的词汇,他怎么会听不懂。
但这么一通搅和,孟葭随处可见的紧张和不安,退去了大半。她感念于钟漱石的体贴,也隐隐担忧。
站在她面前这个男人,东方式温雅的仪容气度之下,一股内敛的书卷气,有着远胜世人的阅历和见识,和极敏锐的、善于洞悉人心的观察力。
孟葭自认不是他的对手,她不禁怀疑,他是否有过称职的对手?
“跟我来。”
钟漱石走在前头,放慢了脚步,领着孟葭上楼梯。
孟葭跟个小尾巴似的,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像小时候被外婆领进学堂门。
他推开二楼那扇客房门,孟葭隔了几步远,抬起头看一眼,米色罗马假日床,鹅黄花边刺绣四件套,床头堆五六个枕头,万字纹玻璃开门边,摆了张粉白天鹅绒贵妃榻。
非常少女风的房间,处在这么一座典雅冲淡的园林里,南辕北辙般的不合拍。
叫人禁不住浮想联翩,这里是为某位女士专门预留的,在修建之初,她一定坚持自己的审美,而钟先生,不得不依她。
但这关她什么事?孟葭心想,算下来,钟先生今年二十八九岁,交往一个女朋友,宠着喜欢的女孩子,再合情理不过。
虽这么说,她心里模模糊糊的,还是想知道,是哪一类长相,什么家世品行的姑娘,能得他钟爱。
这个隐晦的念头,如生长在碧潭深处的青荇草,清风也吹不起涟漪的水面,看起来平静,可底下却是摇摇晃晃不停歇。
孟葭不敢看钟先生,怕自己脸上是探寻、惊慕,或是别的不该有的目光,被他寻出端倪。
钟漱石开了衣橱,指给她看,“这里有几套衣服,你看着挑,应该能穿下。是新给钟灵准备的,她也没来过。”
哦。原来是他堂妹。
孟葭的唇角,以不易察觉的弧度,向上抿了抿。
到钟漱石介绍完盥洗室那些开关,洗护用品,以及浴巾的位置,到房内留她一人,孟葭还在神游冥想,她到底为什么要松口气?
孟葭推拢欧茶色油砂门,弧形的设计,隔开干湿区域。
室内暖气熏得很足,她浴着日照灯,把湿了又干的衣服,一件件脱掉。
她不敢弄湿,找出个白色编织袋装好,放在角落里,预备明天一早带走。
热水淋洒下来,从她的头顶浸润过全身,水汽蒸腾在淋浴间,孟葭在发尾处揉起丰富的泡沫,冲干净。
等她洗完,裹着浴巾走出来,把头发吹到七分干。
孟葭哈口气,擦掉镜子上弥漫的雾水,里头映出她粉红的脸颊,被热气氤氲的,人面桃花。
她双手撑着深色大理石台面,感觉又一次,将自己从深渊里打捞了起来。
通透明亮的浴室里,孟葭对镜中的自己,挤出一个惨淡笑容。
活着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费力,尽管不如意居多,但有时候一个热水澡,一份入口即化的甜食,就能让人重新振作。
孟葭打开柜门,钟灵放在这儿的衣服很少,却件件精致,有裙摆镶嵌细小水钻的,衬着黑色羽毛宝石的,一望便知价格不菲。
她随手取了一条,看起来中规中矩的,松石绿桑蚕丝连衣裙,中式交领,细肩带,通身无任何装饰。
换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