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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
她抱上岑迦南的腰,将脸颊贴在他的胸口。耳膜下,是他坚实有力的心跳声。岑迦南命带血刃,注定要戎马一生。上一世她死后,岑迦南征战五年,冥冥之中他又重新落入了命运这道圆环之中。
“这次出征和以前哪一次都不一样。”岑迦南握着她的手,摩挲着她的指尖和手腕,开口道。
谈宝璐扭头昂首问:“哪里不一样呢?”
岑迦南的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以往我在边疆征战时,心中是不平之气。那时的我每一次出征,想的都是我要得到军功,要杀更多的人,我要往上爬,我要让我的父亲认可我。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的声音变得和煦而明媚,“如今我再披甲上阵,心中所想的是我要保护的人。”他在她的眉心轻轻一吻,“保护你,还有其他人。”
谈宝璐在岑迦南的亲吻中轻轻合眼,眼泪充盈了眼眶。
爱是柔软的,能让再坚毅不过的人卸下防备,所以人说爱是软肋。可爱也可以变得坚硬,给柔软的人披上一身坚实的铠甲,抵御外界一切中伤。
谈宝璐说:“岑迦南,你还记得么?你从前给过我一张空白的纸,上面盖了你的印章。你说如果你不在的时候我遇到了危险,可以用它来救命。那张纸我一直没用,我现在就要用这张纸。”
“好。”岑迦南说。
谈宝璐取来纸和笔,从柜子里拿出了那张纸。她当着岑迦南的面,一笔一划地写下:“我保证,我一定会回来。保证人,岑迦南。”
“你保证吗?”谈宝璐看着岑迦南问道。
岑迦南看着她,在她额间郑重地一吻,说:“我保证。”
*
岑迦南远征后,家中并没有太多的变化。
日子还是那么一天又一天地过。
府上总是人来人往,有时候是徐敏儿和徐玉来看望她,有时候是方月华来。所有人都过得很好。赫西汀将大晋治理得井井有条,谈杰官路一帆风顺平步青云,谈妮被选送进了宫,临走前赖在她这儿哭了一宿,口中大骂:“坏阿汀,坏阿汀!非要将我跟姐姐分开!”
他们的孩子会翻身了,会到处爬,会吐着口水吹泡泡,会扶着椅子走路了。
这小丫头耍宝,谈宝璐都被逗乐得前俯后仰,开心地鼓掌,然后习惯性地转过身想对身后人分享——“岑迦南,你快看呀!”可是当她转过头才发现,自己的身后已经空无一人。
府邸中的葡萄藤绿过又枯萎过,结过最饱满甜蜜的果实。
谈宝璐在那葡萄藤下的摇椅上独坐,轻轻地晃荡,仰头看那漫天的星辰。
上一回她坐在这里时,身后还是岑迦南如海洋般温暖的怀抱。他从背后紧抱着她,手掌贴着她的小腹。这样的拥抱前不透风,后方也严严实实,有一种满足的安全感。他的头像垂柳一样低下来,靠向她的颈窝,鼻尖轻嗅她的发尾。她舒服得吸了口气,缩进岑迦南的怀里入睡。
他在自己的生命中出现的时间很短,但给她留下的痕迹却这么深,以至于她无论看到什么,都会想起他,都会思念他。
她不禁想,上一世她死后岑迦南独活的那五年,他是否也是这么的痛苦?
她落寞地笑了一下,然后咽下杯中苦涩的清酒。
原来等待一个重逢,是这般滋味。
*
第一年零一个月,岑迦南吞并了拓跋烨的十万大军。
第二年他彻底打败了乌兹,地图上不复再有乌兹这个国家,大晋多了“乌”这个城镇。
但岑迦南并没有立刻撤兵。乌兹国境线后是更加强大的劲敌,他不能放弃,一旦停下来,对面虎视眈眈的西蛮便会反扑。他必须不断扩大版图,将大晋积累的优势像滚雪团一样滚到最大。他的一骑铁蹄一直奔到了最北边。
第二年,第三年,第四年……
看着万邦来贺的盛景,谈宝璐方才明白上一世岑迦南死前的执念。
唯有大晋真正强大的无人可敌人,大晋的子民才能真正安居乐业,幸福快乐。
辛夫人每年都要去寺庙祈福,回来时便忧心忡忡地问她:“宝儿,你说岑迦南还会回来吗?他要是回不来了怎么办啊?”
“不会的。”谈宝璐每次都决绝地回答。
她莫名地坚信,岑迦南会言而守信。
因为他答应过她,所以他一定会回来。
*
这日正是中秋节,府邸前搭起了灯棚,挂满了五百七百碗花灯,有金莲灯,玉梅灯,以琉璃作灯盏,晶银锑透;有荷花灯、芙蓉灯,以软毛塑形,好似一团锦绣。
谈宝璐牵着岑灼,在院中赏灯,给她讲灯上画着图案,“这一朵叫月桂,这一朵叫菊花。”
岑灼已经会说话了,指着那一株月桂花,鹦鹉学舌地念:“乌,乌龟。”
谈宝璐拍掌笑了起来,纠正道:“不,是月桂。”
“月桂。”岑灼奶声奶气地说:“月桂,香香。”
“对,月桂花,很香。”谈宝璐说。
突然她们的头顶绽放出一片绚烂的烟花。一时间银蛾斗彩,雪柳争辉,大片大片灼眼的光晕将漆黑的天空照耀得宛如白昼。
“娘,娘!”岑灼昂起笑脸,拍手咯吱咯吱直笑,“花花,花花。”
谈宝璐也抬头望得入了迷。
遥想曾经每一年元宵节,岑迦南都要她为他放一盏孔明灯,在那盏灯上她会写下自己的心愿,她每一年的心愿都是同一个,希望他平安。这么多年虔诚的许愿天上的神仙们会听到吗?会动恻隐之心为他织上一面刀枪不入的铠甲吗?
琉璃般的晶莹剔透的光影照亮了她眼角的泪水。
大门处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她下意识回过头,不知何时那里站了一人。那人身形高大而修长,着一身深紫色的衣袍,异色的双瞳在漫天烟火下如繁星般耀眼动人。
谈宝璐在这一瞬里突然手脚冰凉,动弹不得。
她觉得这一定是自己又看错了。
在这漫长等待的五年里,她每每往大门方向望去时,都期盼着期盼着,进来的那个人是他。但那道虚幻的影子,永远都会在她激动得要呼唤出他姓名时突然消失,留下无尽的遗憾。
“呀,爹爹,爹爹!”岑灼从她身上跳了下来,挥动着白嫩的小手,冲大门的方向唤道。看到这一幕的府中仆从连忙将孩子抱到了一旁去,不让他打扰这对久别重逢的爱人。
这一回那个人再也没有变成梦境中泡沫般的幻影。
她眨着眼睫,他还在那里,脸庞浸润着身后烟火明媚的光晕,眉宇英气逼人,俊美脱俗,朗朗如松树下风,苍苍如巍山玉树。
那身紫色的衣袍映衬着那只深紫色的昳丽瞳孔,比天上的启明星还要再耀眼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