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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了消音器,枪声并不会在黑夜中传出去太远,就连近距离听到子弹出膛的声音,也远没有想象中那么震怖。

不过乔桥仍然觉得这三十来秒的时间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她眼看着狗扭曲的尸体如雨一般从空中坠落,很快就在越野车周围散布下一圈血海,排在后面的几条狗抖如筛糠,愣是不敢再往前一步,求生本能盖过了一切人工训练的痕迹,它们呜咽一声后迅速夹着尾巴逃跑了。

黑夜重归寂静,程修收回枪管,关上了天窗。

“走吧。”乔桥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我们直接去田庄吧,反正离周伯回来也没几天了。”

程修收回凝视窗外的目光,轻轻吐出一个字:“不。”

乔桥很惊讶,因为这不过是个小小的提议,而小事上程修向来无条件听她安排。

“回镇上。”程修将冲锋枪放回原位,眼里没有任何情绪。

“呃……不用了吧?过去就过去了,再说我们也没什么实际损失——”

程修的视线扫过来,乔桥自觉地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她明白,这事已经不是她能管得了的了。

两人连夜开车回到了镇上,说来也怪,一路居然再没碰到过任何人或者动物,原以为吴哥的人会埋伏在不远处,但似乎是错怪他们了。

不……乔桥打了个寒噤,或许他们确实在附近,只是离得太近了点,什么都看到了。

回到镇上唯一的旅馆,老板娘看到他俩后很诧异,乔桥解释说只住半晚,老板娘虽然为难但还是同意了,并要求他们明天早晨就要赶紧离开。

稍事休整,第二天一早,乔桥和程修就起了。

乔桥不知道程修回镇上是想干什么,但她预感不会是好事,因此心里一直很紧张,时刻观察着程修的脸色,几次张嘴想劝却又不知道怎么说,以程修那张万年没表情的脸,你根本读不出他在想什么。

老板娘给两人上了一笼包子和两碗馄饨,嘱咐他们吃完赶紧走,等店里人多了就来不及了。

乔桥只得在心里苦笑。

现在到底谁找谁还真不一定呢。

吃到一半,从外面轰隆隆闯进来一大批人,为首的就是那个大胖子吴哥。

老板娘吓得面无人色,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其他客人也坐立难安,要不是吴哥的人堵着大门,恐怕早就夺门而逃了。一切慌乱紧张中,只有程修,依然以自顾自吃着碗里的馄饨,仿佛多出来的这些人全都不存在。

吴哥在几个小弟的簇拥下走到桌子前,店里响起一片抽气声,就连老板娘都忍不住别过了头。但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这条前几天还嚣张耍横的地头蛇忽然双膝一软,噗通跪了下去。

“大哥,小弟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你们,求大哥高抬贵手,放小弟一条生路……”

说着,还双手合十,冲程修深深作揖。

乔桥:嗯,看来昨晚他真的在场==。

店里其他人都看傻了,那眼神就像看到了平地出现一只哥斯拉一样,所有人的表情动作都惊人的相似,足以说明他们正经受着差不多烈度的精神冲击。

老板娘还没包完的馄饨都从手里掉下来了。

那边吴哥见程修没反应,又往前膝行了小半米,声泪俱下地开始道歉,还伴随着生动的扇自己嘴巴的声音。

程修就像在观看一场无聊的默剧表演,无动于衷。

还是乔桥先说话,倒不是同情这人,主要是一个肥得像猪一样的男人又哭又嚎的样子非常影响食欲,她怕自己再看下去会把刚吃下的包子都吐出来。

“别这样……有什么站起来说。”

“不!”吴哥大喊一声,“你们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乔桥只好去看程修。

男人动了动嘴唇:“滚。”

吴哥如蒙大赦,忙不迭站起来,他想走似乎又不甘心,恬不知耻地凑过去问道:“大哥,你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

接触到程修的视线,吴哥不自觉后退了两步,咽了口唾沫,硬是没敢再说下去。

吴哥和他带的人走了之后,店里才渐渐恢复了一点刚才的气氛,不过人们说话的声音都有意放低了,看程修和乔桥的眼神也有所不同。老板娘几次想说话,也都欲言又止。

“走。”

见程修往店外走去,乔桥才松了口气,看来这事算是揭过了,他应该不打算继续追究了。不过乔桥怀疑程修并非因为吴哥的求饶才决定收手,他多半像乔桥一样,被吴哥的表演恶心到了,多看一眼,多跟这种人浪费一秒钟都觉得不值。

乔桥:“去田庄吗?”

“嗯。”程修打起火,却没急着发动,而是沉默了片刻,“我要回部队了。”

乔桥心里咯噔一声。

“这么快?”

“刚接到的命令。”程修看她,“下周就走。”

“下周?那不就剩三天了?”

“陪你见完周伯,我就得走。”

乔桥知道军令如山,只好点头:“没事,你能陪我这么长时间,很难得了。”

她换上欢快的语气:“那我们趁这几天好好玩玩,对了,我从手机上查到离这一百公里有个大游乐园,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旅游了。”

男人眼里的寒冰融化不少,点头:“好。”

一百公里不远,开车也就一个多小时,不过得先上高速。

今天是休息日,等着上高速的人不少,收费站排了十来米的长队,所有人都只能无所事事地等。

乔桥探头出去看了一会儿:“前面好多警车啊,在抓逃犯吗?”

她想到什么,问道:“对了,你们是不是偶尔也会抓个犯人什么的?就是……警察抓不着的那种,你们来抓。”

程修语调平淡:“我们不抓人,因为很少留活口。”

呃。

乔桥默默闭上了嘴,她就不该瞎问……

过了一会儿,几名穿制服的警察走过来,说在找几个吸毒的嫌犯,让乔桥和程修下车去屋里做一个尿检。

都是很正常的要求,乔桥也没多想,跟着程修下车了。

但她刚走进收费站旁的小屋里,手腕上就传来咔嚓一声,扭头一看,右手已经被拷在了一根管道上。

“你们干什么?!”乔桥又惊又怒,她下意识转头看程修,刚好看到另一个警察试图用同样的方法给程修上手铐但被他格挡开了。

“我们是XX市公安局的。”警察掏出证件,“有人举报你们非法携带枪支,我们例行搜查,希望你们配合。”

卧槽。

乔桥心里真是奔腾而过一万匹草泥马,好家伙,她差点被吴哥的演技骗过去了,原来是憋着个大招呢。

既然对面是真警察,程修便没有反抗,顺从地让他们给自己上了手铐。

不过乔桥看他那副无所谓的样子,估计这手铐也是可有可无吧……

“报告!”

不多一会儿,又一名警察进来,手里抱着个黑色箱子,乔桥认得那个箱子,程修那把冲锋枪就躺在里面呢!

“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警长打开箱子,冲着乔桥和程修冷笑,“枪是怎么来的?谁给你们供的货,坦白从宽。”

实不相瞒,在影视剧里看到的场面真实地在自己面前上演了,乔桥一点没觉得好玩。

“你们就找到了一把?”程修开口了。

“你什么意思?”

男人几不可见地笑了一下,不紧不慢地又说了几个地方,屋里站着的警察全都面露震惊,警长叫来一人附耳几句,那人迅速出去,不到几分钟就带着四五样东西回来了。

手枪、弹药、匕首这些就不说了,重点是其中竟然有三颗手雷。

警长小心翼翼地拿起其中一颗,看了两秒后似乎觉得太危险,赶紧放下,挥手示意其他人拿走保存好。

“你们两个是什么人?”

乔桥心想,警察叔叔你误会我了,我是个大大的良民……

程修看警长一眼:“你不够级别。”

他说这话没有任何鄙视的成分,只是单纯的陈述事实,就像说大白菜是植物而小猫小狗是动物一样。

但警长明显被惹怒了:“少装这些有的没的,先带回局里再说!”

于是乔桥就一脸蒙圈地被人押上了车,出于某些原因,警察还把她跟程修分开了,押她是两个女警察。

三人坐在后座,倒也不算挤,两个女警察不苟言笑,看乔桥的眼神充满敌意。

呜呜呜,我真的不是犯罪分子啊,我长这么大,连垃圾都不乱扔的!

一路上气氛太压抑,乔桥忍不住了,没话找话道:“你们工资一个月多少钱?听说体制内福利待遇好,你们公积金一个月能到多少啊?”

女警察:“不许讲话,我们问你才能说。”

乔桥:“别吓唬我啊,我看过押送犯人的视频,犯人鬼哭狼嚎你们都不管的。”

女警察:“……”

乔桥:“放心吧,我不会鬼哭狼嚎的,我就是想重申一下,我是个好人,违法的事我不会干的。”

女警察:“……”

乔桥:“所以,你们还招人吗?”

0647632:编号

剩下的路程,无论乔桥怎么找话题,女警们都不再开口了。

到了警局,乔桥已经说得口干舌燥,她想要一杯水,但是没人理她。

程修也被带了过来,两人又被分开关押,乔桥只在公安局大厅里短暂地望了程修一眼。而相比较她的狼狈,程修足可以算得上气定神闲,即便身边围着五六个荷枪实弹的特警,程修也并不像嫌犯,反倒像这些特警的上级,气势上压了他们不止一截。

乔桥还想再多看一会儿,但身后的女警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只好加快脚步离开了。

她似乎已经被警局认定是‘从犯’,所以只派了两个年轻警察询问她,乔桥没什么好隐瞒的,基本对方问的她都如实回答了,但是关于程修的身份,她一个字都没说,只说不知道。

她这边的信息实在乏善可陈,询问了才十几分钟就没得可问了,三人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其中一名警察的手机响了起来。

听了几秒,警察看乔桥的目光就变得复杂起来。

“出去吧。”

乔桥还没搞懂什么情况,手铐就被人解了,警察这会儿都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只冲她摆了摆手,意思是让她走人。

茫然地走到大厅,发现程修早早在那里等着了,男人跟她一样,也被取了手铐,连之前围着他的那帮特警也不见了,现在他俩看起来就像普通来报案的市民。

“怎么回事啊?”乔桥问。

“解决了。”程修似乎不想多说,“走。”

“好耶。”

坏心情一扫而空,她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

两人刚走出警局,就看到两辆军用吉普车驶进了警局大院,一个急刹停在乔桥和程修面前,扬起一大片黄色的尘土。

乔桥不得不捂住口鼻,咳嗽了两声。

五名身着制服的军人从吉普车上下来,为首的是个瘦高中年人,肩章上扛着一杠两星。

“谁允许你们走了?”中年人走上台阶,他不看程修和乔桥,只看警局里的人,“把你们张局长叫出来。”

片刻功夫,一个男人就满脸堆笑地走了出来,上来握住中年人的手,“吴中尉,怎么过来也不说一声,有什么事打个电话就行了,哪还用得着你亲自跑一趟。”

吴中尉?

乔桥仔细看了看那个瘦高中年人的脸,恍然大悟,难不成这个吴中尉就是吴哥的父亲?这父子两个体型差得也太多了,脸就算再相似,一时半会儿也认不出来啊。

吴中尉显然很不满,哼了一声。

“这……”张局长苦笑,“我也有难处的,他们确实是合法持枪,警厅来过电话了,我没有理由再扣押他们。”

吴中尉:“好,你们不敢,我敢。带走!”

说完,那些军人迅速围了上来,抓住乔桥和程修,将他们塞进吉普车。

张局长满头是汗:“吴中尉,你冷静冷静,能让警厅出面,这两人身份恐怕不简单啊。”

吴中尉看都不看他一眼:“管他什么身份,敢欺负我儿子,这就是下场!”

说完,他转身钻进吉普车,两辆车如来时一般迅速驶远了。

车内。

乔桥和程修被关在后座,前面两个军人一丝不苟地开着车,既没有给他俩上手铐,也没有任何限制措施,看样子完全不担心他们逃走。

想来也是,正常人落到这种境地,不吓傻也要浑身发软了,哪还有胆子想别的。

乔桥也有点害怕,但看程修无波无澜的样子,就觉得还是别自乱阵脚,看看再说。

吉普车驶入一处部队所在地,透过车窗能看到一排排整齐的营房,刚才还闭目养神的程修此时也转过头,聚精会神地看着窗外,就是不知道在想什么。

很快,吉普车刹住了,乔桥和程修被带往一处偏僻的小房子关了起来。

小房子里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时闪时灭的灯,屋里放着一张床和一套桌椅,像是个禁闭室。

乔桥推了推门,锁得紧紧的。

“怎么办?”她无奈道,“太倒霉了,要是早走两步也不至于被抓过来了。你说这个姓吴的是不是上辈子被咱俩撅了祖坟?也没怎么招惹他啊,怎么就盯着我们不放。”

程修:“面子。”

乔桥想了一会儿:“有道理,看他拽得那二五八万的样子就知道没遭受过社会的毒打。不过这人也太可恶了,就为了一点私人恩怨,居然放狗咬我们,要是换了其他人,那天肯定——”

她打了个寒战,不敢再想下去。

“我想知道。”程修缓缓道,“他哪儿来的胆子。”

也是。

只是个官二代,怎么就敢像个土皇帝一样横行霸道?如果是仗着他父亲的身份,那这个吴中尉岂不是更恶劣?

乔桥看程修面色严肃,知道他此时心情肯定好不到哪儿去,军队中有这样的蛀虫,对同为军人的程修来说无疑是一种侮辱。

难怪他一言不发地上了吉普车,恐怕他也想亲自看看到底哪儿出了问题。

又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屋门被人打开了。

吴中尉带着几个卫兵走了进来,卫兵手里拿着一个大箱子,里面全是程修车上的武器,包括那三颗手雷,全都在里面。

卫兵放下一把舒服的椅子,吴中尉一屁股坐下。

“你们不是警厅的人。”他点上一根雪茄,慢悠悠道,“这些枪,都没有编号,黑市上的东西吧?”

“呵呵,搬出个警厅来就想吓唬我?告诉你,在我的地界上,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使。”

程修开口了:“你要多少?”

吴中尉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这是部队!每年中央往下拨多少军费?我随手一捞就是你一辈子没见过的钱,我差你那点?”

程修看他一眼:“军费都是有定数的,私吞是重罪,你办不到。”

“哈哈。”吴中尉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他摇摇头,“什么是私吞?哪有私吞?都是合法的生意。十块钱的水杯也是买,一万块钱的水杯也是买,怎么就成了私吞呢?”

吴中尉顿了顿:“哦,你是想问这么离谱的账也能报得过去?呵呵,这就是小地方的好处,都是一家人,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程修:“还有设备采购。”

“当然,当然,那可是大头。”吴中尉说道得意处,眉飞色舞,“举个例子吧,一辆军卡,把上面的好零件都卖掉,换上便宜货,一进一出就是十几倍的差价,啧,你别说,外头的人就信军工品,有多少要多少……”

乔桥咬牙道:“你就不怕闹出人命?”

“人命值几个钱?”吴中尉吐了一口烟圈,“哦,你提醒我了,小赵啊。”

一个卫兵迈出一步:“到!”

“前天是不是有个兵把车开到山沟里的?”

“是。”卫兵压低声音,“检测的说是车的问题,轴承换了,操作性变差导致的。”

“不用管那些,想办法把那个兵弄成酒驾,车子也尽快销毁。”

“是!”

卫兵转身出去了。

程修的脸色已经无比阴沉,乔桥认识他这么久,几乎没见过他这样把情绪赤裸裸地写在脸上,可见愤怒到了何种地步。

“你们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这些,不怕你们出去举报我吗?”

乔桥扯了下嘴角:“因为你不会让我们出去的。”

“想什么呢,这可是法治社会。”吴中尉笑笑,“我犯不着给自己惹麻烦。”

程修冷冷道:“告也没用,本地军事法庭不会处置你。”

“你很懂嘛。”吴中尉点头,“看来你是个聪明人,是聪明人就好办了。”

他拿起桌上的手雷,把玩了两下:“我不知道你这些货是哪儿来的,做得很不错,除了没有编号,看着跟部队里用的一模一样。”

放下手雷,吴中尉接着道:“按理说,你们欺负了我儿子,这个事不能善了。但我不是那么轴的人,合作先于竞争,只要你愿意给我提供这样的货,我儿子的事不仅一笔勾销,我还让你挣上大钱,怎么样?”

乔桥听完,只觉得浑身发凉。

这可不是什么重兵把守的内陆腹地,相反,这里已经跟中国边境相距不远了,这几个月南边的邻居一直蠢蠢欲动,屡次试图越过国境线,如果真发生武装冲突,这些拿着劣质武器的人民子弟兵们,会是什么下场?!

吴中尉兀自滔滔不绝:“成本还能不能再压缩?手雷这种玩意儿,凑合能用就行,火药量减掉三分之一应该不难吧?但有一点,外形一定要保持这个水准,差一点都不行。呵呵,我有点好奇了,你这些货到底是哪儿来的?”

“你再仔细看看。”

吴中尉:“什么意思?”

程修拿起桌上的冲锋枪掂了掂,子弹已经被取走了,所以轻了不少。

“它们不是黑市的货。”

吴中尉笑了:“呵呵,如果不是黑市,为什么没有编号?”

程修不说话了,他定定地看着吴中尉,后者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置信、惊慌、恐惧等一系列表情。

“不可能。”他咽了一口唾液,“没有一支部队会用无编号的枪,不可能。”

“有的。”程修举起枪,黑洞洞的枪管瞄准吴中尉的额头。

明知这支枪里没有子弹,可这扑面而来的煞气仍然让吴中尉不自觉的坐直了身体,雪茄无声无息地掉在了地板上。

“例如我所在特种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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