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测纷纷。又过了一个多礼拜,老爷子从医院被送回家,看样子还有些轻恙,但气色肉眼可见有了好转。这老爷子前年才过世,活了快九十岁。
那户人家时至今日还常谈论起旺妮,说得神乎其神,他们坚信旺妮忠主,以命替老爷子挡了一劫。
我并不信这些迷迷叨叨的话,权当热闹听过。但是方才对着初雾一动不动的尸体,那条无端咽气的狗模糊的形象又从我眼前浮现,伴随着那篇我即便不信却记忆犹新的谬论。我几乎在那一瞬间对这个说法深信不疑。我明白,这种改观并非是观念被打破后的信仰重塑,而是,它成为了论证霍双还活着的精神稻草。
而假如初雾昨天反常的亲昵留恋、它的死都是为了让霍双活下去,那么我就不该继续守在它的亡躯前哀哀泣泣,我该立即出发,去履行自己的那份义务。
那件衣服不是霍双的,上面残留的血液皮肤经DNA检测来自于两个人,霍双和另一个人。
公路监控录像中可以看见,车在距离车祸发生地500米路的地方开始横冲直撞,凶烈蛇行,说明车内发生了打斗。
服务区停车场的监控录像取不到,服务站的人反映说是因为连天暴雨,设备坏了。
这就是我从警局里得知的全部。
警方推断,车上还有个人应该是在霍双进服务站休憩时潜入车中的,案发地离服务站并不远。
对方的企图有两种可能,一是打劫,二是——我被问到“就你所知,霍某是否有跟人交恶,是否有仇人?”
连城相关的事水太深,线太多,一时没有交代的头绪,我于是先认同了这层可能性:“两个人都随车坠下公路,都不见踪影,说明对方是团伙,把人都带走了,难说服务站的监控他们也提前蹲过点。我认为是寻仇。”
主持笔录的是位老刑警,肩袖处的星牌,黑糙的皮肤,深刻的皱纹,还有脖子上长长的刀疤都是资历的勋章。想是大大小小的案件见识多了,寻仇两字并未动摇他的镇定。他略点了个头,示意身边的年轻警察记录我的话,自己的笔在大拇指关节上一转,他接着问道:“你朋友下车后会忘记锁车吗?”
“从来不会。”我说。有次我们去赶一场电影,霍双特别兴头,车门一甩,我还没下车,他就把车锁上了,急得我哐哐拍门。“他是个老司机,之前专门接送人的,习惯养得很好。”
我反应过来对方的突破口了。“这辆车是他前上司送的。”
程奔远洋回国在三日以后。三天72小时,霍双依旧下落不明,已经错过了最佳搜救时间,警方让我做好最差的打算。
程奔的车从航站楼回宅,半路上将我接起。
我在约定的路边撑伞站了二十分钟。这趟从外地回来,雨跟着车一路下到城里,时急时缓连续不歇。雨势倒不大,如同人在异地沾染上的某种气味,回到家仍然散之不去。
母亲过世那天也下雨,连天空看上去都一个样,像浸了水的鼠皮,晦暗污脏。
今天雨应该是开始收尾了,但这尾巴看着还长,滴滴答答拖拖拉拉,小冰针一阵阵地刺下来,叫人烦得心里都起疙瘩。
别哭了!我在心里骂天,狗日的你还有脸哭,哭你妈呢,你瞧瞧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程奔身上也残留着外地的气味。我一坐上车子,就闻到头等舱带下来的闷香。
我们同一时间将脸转向彼此,这是我们决裂以来的第一回对视。他眼眸漠然,我冷若冰霜。
“说吧。”他直接略去了招呼,吐出两个字。
“霍双的车是你送的,你有备用钥匙吗?”
他眼角微微挑上去。“你可以直接问。”
“是你干的吗?”
他冷笑着舔了舔腮帮里的大牙。“你认为我因为拿不下你,因为吃醋,所以针对他,对吗?”
我没有作答,盯着他。
“金穗。”他以俯视的口吻说,“别看李元李沫为你神魂颠倒的,就把自己当个宝。我不像他们那么没出息。”他富于打击意味的一笑。“看上你不代表多稀罕。你认为我会为了这点情绪给自己找麻烦吗,就为了你?”
“你到底干没干?”我从小被人瞧不起,这点贬低于我而言隔靴搔痒,没有任何效果,我坚持原来的问题。
“你都假设是我了,就不怕我在车上把你解决掉?”口口声声往事已矣,他似乎仍在意着我那天的逆反之语,说到“解决”两字不觉加了重音。
怕?我妈都不在了,霍双生死未卜,我一个孤家寡人还有什么可怕?
“我没什么可怕的了。”我告诉他。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前路,头调回来,问了我一个问题。“你巴巴地到我车上来,真指望从我嘴里得到答案?”
我愣住了。是啊,我这是在做什么呢?从他这张铁口,从他这张冷面上我能得到什么呢?
“你在意气用事。”他脸色平和下来,还叹了口气。“你昏头了。”
我抿了抿嘴,默认了自己的冒失。
“当初你出走李家,我听闻你的壮举,还对你刮目相看。我想这人脑子真清楚,当机立断。你这是怎么了?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像是李元会做出来的。哦,他指不定会直接来一拳。”相比嘲讽,他更多的倒对我有些同情。“去调查清楚,假如真是我,再来找我,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金穗。”
我手在腿上捏紧又松开。
“好了,我顺道送你回去吧。住他房子里?”他转向司机,报了霍双住处地址。
我也调开视线,脸朝着车窗外。
熟悉的街景,再往前就是霍双赠我手串的那条巷子了。
“停下。”车开近巷口,我出声道。“我走回去。”
“还很远?”程奔摸不着头脑。
“停车。”我重复,语气很重,几乎是在下命令。
当时在里面霍双说了句什么来着?他说哪天再到这地方,他会想起那场滑稽的追逐,他会笑死。
故景犹在眼前,我内心却并不激烈,只有些许涟漪,还达不到触景生情的地步。
我就是想下去走走,再走一遍。
“停车。”程奔说。“伞别忘了。”
小路坑坑洼洼,遍地水潭子,我便深一脚浅一脚地挨着墙走。心绪竟是出奇的平静,没有联翩的回忆,没有汹涌的感情,只是如水流过管子般,不作停顿,漫无思想地行进。
迷朦的水雾使视觉发生错觉,巷子仿佛被水泡胀拉长,用两道墙拦成的长方形出口成为了椭圆灰白的一团。巷子里不见他人,不知什么由头,我无意识地将右手虚扣在左腕上,捋动腕间的手串。
也就在手指触碰到卵石刹那,我敏锐的类似于兽性的本能苏醒过来,逐步接管了原本低迷的意识。